當即抽出犯人脖子後戴著的斬條,擲在地面,又仰頭灌下一口酒,一用力,噴在雪亮長刀上——
手起刀落。
一顆人頭落在地面,鮮血飛濺,頭髮遮了臉,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仍穿著帶血囚服的身軀緩緩倒下去。
“好!!”
一眾百姓大聲拍掌慶賀,滿口讚語。
沒有人注意到,高臺上裴遠鴻側頭對身後的侍從說了句什麼。
姜遺光隔著面罩注視著那個替自己死去的人,神色漠然。
死去的不是別人,正是已故的仵作老薑頭的二徒弟,他早已瘋了,晚間時瘋瘋癲癲跑出去在大街上嚎叫,被打更的發現,扭送到夜裡巡邏的官兵那兒,官兵們問了半天問不出什麼,見其行蹤可疑,先把他關進了牢裡。
一個無親無故的瘋子,拿來頂罪,再適合不過了。
裴遠鴻此舉,也是要徹底斷了姜遺光的後路。他沒有幫對方翻案,而是直接將這個罪名扣在姜遺光頭上,從此這世上便沒有了姜遺光這個人,他只能靠偽裝行事。
即便有人認出他來,鬧大了,自己完全可以將罪名推在姜遺光身上,說他逃獄後買通人進牢中頂罪,和他又有什麼干係。
當然,裴遠鴻相信,以姜遺光的聰慧,他也能想到這一點。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也接受了,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簡直怪異……裴遠鴻曾在城中四處走訪問來的結果一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姜遺光雖一直被眾人排擠,可從未有人見他發過脾氣。
他竟是個溫順的性子嗎?
劊子手接過帕子,把刀上黏稠著往下滴的血擦掉,恰好一陣風吹過,他覺得有點兒冷,心裡隱約有點不安。他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是聽上頭安排,要怪,就怪你犯了事兒。”
守在附近的官兵將那顆腦袋踢回來,長髮絆著頭顱骨碌碌滾了好幾圈,落在無頭屍首旁邊。劊子手按照那位大人的囑咐,把一旁備好的油淋上去,從頭到尾都澆上了,另一邊,官兵舉著火把湊近。
“轟——”
火焰躥得老高,肉被炙烤的焦味迅速瀰漫開。
“回去吧。”裴遠鴻壓低聲音道。
親眼見到屍體被焚,再無對證,他才放下心來。
今日天氣格外好,正午陽光明亮到有些刺眼,圍觀著的百姓們擠在一塊兒,不少熱得發汗,他們還在為難得見到的死刑盛景興奮,又害怕又激動,議論聲不斷。大熱天,一陣又一陣喧鬧,本就是在菜市口行刑,好幾條街的買賣都被叫停,現在卻比平日趕集還熱鬧幾分。
即將離場時,裴遠鴻下意識回過頭去。
奇怪,他好像聽到了有誰在叫他的名字。
聽錯了嗎?
姜遺光帶著面罩,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臉。他沒有回頭,停下腳步等裴遠鴻跟上後,二人並肩離去。
無論走到何處,都能聽見老百姓對方才那場行刑的討論,唾沫橫飛說得痛快,一傳十十傳百,姜遺光硬生生被他們傳成了青面獠牙生喝人血的怪胎,至於天子派來的裴大人,自是英明神武,能斬妖除魔。
“會騎馬嗎?”二人往府衙去,鄒府上下連同那個戲班子都被關了起來,全換成了從鄰縣抽調來的官兵把守。裴遠鴻替姜遺光挑了一匹性子極溫順的,自己卻挑挑揀揀不滿意,在馬棚中一匹匹看過去。
姜遺光:“學過。”他牽出那匹膘肥精壯的馬,伸手要去撫摸,那馬兒卻打了個響鼻,不安地往後小碎步退,卻因為被拽住了韁繩,只能甩甩頭,不讓他碰。
裴遠鴻嘖嘖稱奇,想起午時聽到的那些傳言,問:“他們那樣說你,你就不在意?”
馬不讓碰,姜遺光便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