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拈了一個,慢慢剝起來。
恍然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那個老人也是在街邊買了一捧栗子帶回來,笑呵呵剝給他吃。
老人笑著問:“好不好吃?很甜吧?這家放糖多。”
他剝好一顆放進嘴裡。
“甜的。”小孩跟著笑。
“其實,不好吃。”他自言自語。
為了不叫人起疑,他坐在那裡,慢慢把小半盤糖炒栗子剝完吃了。
這些人想看一個有情義、有軟肋的人,那就給他們看好了。
洗漱過後,姜遺光回房睡下。
明日還有的忙。
京城,方家。
靈堂依舊每日有大師誦經,方家依舊滿是縞素。
但叫人奇怪的是,方家上下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尤其是方家大夫人,一朝痛失愛女,整個人都彷彿老了幾十歲,這回再次出現,頭髮依舊花白大半、面上依舊蒼白憔悴。
可她那張臉上充滿了有些古怪的、亢奮的神情。她好像突然間知道了什麼天大的好訊息一般,眼睛亮得驚人。
“我的女兒沒有死。”她那張老了許多的臉上露出直直的微笑,嘴角揚得很高。
“我的女兒要回來了。”
七日的折柳招魂,還有兩日,明日寒食,後日清明。
清明當日,春和景明,陰陽交匯,她的女兒會在她的呼喚下回來。
棺材裡發出古怪的抓撓聲,還有隱約的女子呼喊。只可惜那聲音太微弱,棺材嚴實厚重,那點隱約的聲音淹沒在僧人們莊嚴宏大的唸誦聲中,無人聽聞。
翌日清晨,莊子上養的公雞老早就迎著太陽打鳴。
姜遺光起身,穿衣下樓,正大廳桌面上的栗子原樣擺在那裡,栗子殼不見了。旁邊放了一盤青綠色的清明果。
院裡有水井,他打了水洗漱後,才回到正堂。
夾起一顆清明果送進嘴裡。
是甜的。
他又隨意挑了三個,無一例外都是甜的。
姜遺光慢慢把這些吃下去,露出一個笑,好像他真的很喜歡吃甜食似的。
馬車在宅子外等,出去就能見到,那是一架官員制式的馬車,車廂寬敞,足夠坐五六個成年男子。駕車的車伕亦做近衛打扮,斗笠壓得低,看不清面容。
姜遺光上車後才發現,裡面早就已經坐了一個人,那人見他們上來,給他們一人遞上一條黑色布帶。
岑筠等人已經習慣,各自接過布帶蒙上眼睛。
姜遺光看他們都蒙上了,自己同樣接過布帶,繞了眼睛一圈綁在腦後。
眼前一片黑暗。
待幾人都坐穩後,車伕輕輕一揮馬鞭,車輪便骨碌碌滾動起來。
早在車外時,姜遺光就發覺車廂四面窗都是封死的,用了種不透明的紗糊住,能透氣,卻沒法看見外面。車廂亦用了雙層木板,四面簾子放下,將聲音隔絕在外。
沒有人說話。
姜遺光能聽到所有人輕微的呼吸和心跳。唯獨上車監視他們的那人,呼吸和心跳都幾乎聽不到。要不是他就坐在自己身邊,恐怕姜遺光真會以為那裡沒有人。
他心裡更加疑惑。
那些卷宗,都藏在哪兒?
他凝神去聽。
車廂外一切細微的聲音,都在他腦海中勾勒出畫面。
風的吹拂、馬車軋過鋪了厚厚一層細土的官道、一直直走、人不多,幾乎沒有人或馬匹經過,有一處坡度不大的下坡……
忽地,他感覺脖子上一涼。
負責監視他的人將劍架在了姜遺光脖子上,聲音嘶啞,警告道:“想活命的話,就不要打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