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微燥。
土壤鬆動,那株土豆秧被裴熠詞連根拔起。
圓滾滾的馬鈴薯,個頭小小的,七零八落的散一地。
聶驚荔就喜歡這樣的小土豆,有點可愛。
“這棵結得好多。”她特別驚喜,連忙蹲身,用手刨開坑裡鬆軟的土壤,把其它深陷在土底下的馬鈴薯一個一個的挖出來。
那副模樣,比小朋友玩沙子還要開心。
裴熠詞被她的喜悅傳染,拿起沙鏟子,挖開旁邊另一株。
隨後素著雙手,和她一起刨。
刨得指甲髒兮兮的。
刨得倆人灰頭土臉。
刨得裝滿籃才停手。
“咱們再去摘些絲瓜。”今天要上傳很多產品圖片,凡是菜田裡有種的瓜果蔬菜,都要去採摘一些來拍攝。
“好。”裴熠詞將馬鈴薯擱在紅瓦房的門前,拎另一個小竹筐,跟隨著聶驚荔的步伐走。
絲瓜吊在涼棚子上。
花朵黃豔豔的,與旁邊地裡的南瓜花長得差不多一個樣。
聶驚荔說:“這絲瓜煮湯,很鮮甜。可以加牛肉丸,魚冊,蝦棗……”
她介紹產品的方式,總是與眾不同,就像一本行走的粵式美食菜譜,會把烹飪方法也講解出來。
裴熠詞委實很喜歡很喜歡這樣子的她,會讓他深深的感覺,這才是生活,這才是人間。
也會讓他恍惚覺得,有她在,這個世界才是真實的。
執起剪刀,剪掉瓜藤。
聶驚荔剪下四五根絲瓜,裴熠詞幫忙捧著放進竹筐。
工作搭配十分協和。
聶驚荔嘴角淺淺翹起,掖不住滿心園的粉色小花盛放,說:“去那邊摘荷蘭豆吧。”
荷蘭豆長在鄰邊菜圃的籬笆上。
它開的花很好看,像一隻只紫紅色的小蝴蝶,於清風中輕盈振翅,卻傾戀著葉與藤,難以割捨似的停留在原點。
聶驚荔教裴熠詞正確的採摘方法:“像這樣,用指甲掐捻它這個蒂上的藤,就可以摘下來了。”
“你怎什麼都懂?”裴熠詞眸底瀲灩傾慕之色,內心世界再次動盪。
儘管只是極小極小的一件事情,都總能被她掀起巨大波瀾。
聶驚荔眨眨長睫,不為以然:“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呀。”
她身上難得可貴的一點,是擁有青芙鎮千百年傳承下來的淳樸天性,率真而虔誠。
這或許也是最吸引裴熠詞的地方。
他摘下幾瓣荷蘭豆,自慚形穢般的說:“可同為人,我卻不具備這樣的常識。”
“那是因為你接觸的生活緯度,與我不同。”聶驚荔心在不焉的捻掐著豆藤,抒發己見:“你生於雲端,腳未沾過五穀地,不懂也正常。”
“而我,自幼就愛撒歡于田野間,自然比你耳濡目染。”
“不過……”她話峰倏轉,笑意盈盈:“你今日學得挺好的啊。土豆會挖了,荷蘭豆也會摘了。再接再厲,後面還有很多菜給你練練手。”
她和他的相處模式,總是那樣自然。
無論是七年前的初見,還是現在的重逢,始終沒有半分割裂感。
哪怕他們之間曾支離破碎過,而只要稍微一靠近彼此,就彷彿流水無痕,世間萬物都可以作為黏合劑,修修補補,補補修修,讓破鏡變成月亮。
……
溪流淙淙,百蔬爭芳。
聶驚荔擺好樣品,用相機攝出一組又一組的質感大片。
裴熠詞站在旁邊靜靜觀摩,親眼目睹她將兩三塊錢一斤的蔬菜,硬生生拍成讓人買不起似的頂級奢侈品系列。
有點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