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郭祥郭小侯爺平日裡自詡最善與人交遊,京城裡的紈絝子弟、叄道九流的人物結識好大一群,卻不知人家是看重他家中有財有勢,只對他百般奉承。郭祥的親姑姑乃是當今的皇貴妃,安遠侯也算是個外戚,他自幼失怙,早早地襲了爵位,又受母親溺愛、姑母庇護,不懂得什麼人情世故,只當那群閒散無賴做知心朋友。
如今他在御賜的瓊林宴上卻行不通平日裡那一套。這裡大都是些滿腹經綸才高八斗的正經文人雅士,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公子習氣,只對他愛搭不理。郭祥四處碰壁,面上鬱鬱不樂。
郭小侯爺到底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無可救藥頑愚之輩,他心思純良、天資聰穎,只是渾身總有一種呆氣罷了。他那日見了金敏,驚為天人,暗地裡查探了一番,居然蟋蟀也不鬥了、花酒也不吃了,請了叄四個先生,整日在家中做文章。
他母親、姑姑見狀皆是大喜,給他買通門路上下打點,最後居然也成了個進士榜尾,這就穿著黑鑲藍緞進士錦袍,戴漆紗烏紗帽、簪翠葉絨花,腰掛“榮恩宴”銅牌,風風光光地赴宴去了。
誰料他不進學,也沒有同窗,在這裡十分混不開,只好自己飲下幾杯悶酒,直喝得白臉酡紅,竟飄飄然了起來。郭祥心道:如今竟也會獨酌了,可見我本來就是個雅人。
他手裡拿著槐木笏板、斯斯文文地邁四方步,不住地四處逡巡,眼睛鬼鬼祟祟地往女進士那裡瞄。
金敏是榜眼,盛裝打扮、豔光四射,與他人十分不同,雖然她不愛湊熱鬧,直往僻靜處走,也到底十分顯眼。郭祥看美人時眼力非同一般,一下子就瞧見了她,頓時大驚:天爺!她居然是前叄甲。
先前金殿傳臚的時候,郭祥雖然在場,可他是個榜尾,只在最後頭遠遠地站著,被前頭擋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如今見金敏是前叄甲,郭祥就怯了半分,愣在遠處不敢舉步向前了。
恰巧旁邊兩叄個人正談話,郭祥側耳一聽,隱約覺得說的正是金敏,便悄悄踱到近處。
一人道:“據說抗敵身死的那位甘肅巡撫金克顯乃金榜眼之父,聖上正是體恤功臣,才欽點了她榜眼,不然她年紀輕輕怎麼……”
郭祥聽了,心想她是封疆大吏之後,也是靠著祖蔭得了功名,也不全憑自己本事,心氣便平順了許多。他又想,金克顯忠肝義膽,為國肝腦塗地、人人稱頌,別說是榜眼,便是叫她承襲官位也使得。
只聽得一人又道:“既是名臣子息,為何這些年來默默無聞?別是冒名的罷?”
旁人道:“這話不要亂講,聖上都認了,豈能有假?”
又有人道:“她自小父母雙亡,煞氣太重了也,終難為良配……”
郭小侯爺在一邊聽得氣惱,不禁鄙夷道:她天仙一樣的人物,你這肉體凡胎覬覦不得,她配誰都不會配你!他平日裡雖然也喜歡與朋友對女子評頭品足,現在卻聽不得有人非議金敏,只暗自唾棄那群人不過也都是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如此一來,他越發覺得此處看似芳香湧動,實則臭不可聞,也就金敏身邊清爽一些。就這樣捱到宴席結束,真個兒是度秒如年。
皇帝在宴上便封了眾女進士為內都察署的女官,在西千步廊設署辦公,官邸在京城西南的小時壅坊,雖然不算近,卻也不遠。
到署裡來往辦公數日,一開始不過是些個瑣事罷了。
這日,金敏向喬子清道:“子清,這些天來我發覺路上常有人跟著。”
“我知曉!”喬子清笑道:“可是那個姓郭的小侯爺?怕是對你有意呢!”
金敏搖頭。
這幾日郭祥有意在金敏面前混個臉熟,便每日在她轎子後頭尾隨,卻想要裝作是恰好同路。可惜他郭小侯爺逛窯子是個老手、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