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那個年輕的女孩兒已經坐下了,傘被她用自備的袋子裝了起來,一點水都沒流到地上。
“有滷牛肉面,要滷蛋麼?”說話的時候還隔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少年兩隻手壓在椅子背上,頂著亂糟糟的溼發越發像一隻小狗,一點也沒有剛剛乾活利落的樣子了。
“滷蛋?要的。”
少年呆頭呆腦,全靠神經記憶在問:“蔥花香菜酸豆角,要麼?”
“都要。”
灶上再次點起了火,煤氣從灶裡擠出來熱烈地燃燒,“嗚嗚”地像是風聲。
這家店賣的面不是最近流行的板面也不是市面上常見的拉麵,而是細白的掛麵,細得像是龍鬚麵,在這旺火大灶上一不留神就能煮爛了。
老闆煮麵的手藝自然是很精到的,火候一到就把面撈出來過涼,再用大長筷子一卷,放在碗底就是乖乖順順整整齊齊的一團。
她煮麵的時候,少年也沒閒著,找出了半暖瓶的熱水,給那個客人倒了一杯茶。
“謝謝。”女人的食指和中指輕叩在桌面上,連著致謝的聲音都是一板一眼的。
少年注意到她右手的食指上有繭子,放下茶壺,他才恍然,這位客人不是雨天裡從哪裡跑來的妖精或者仙子,只是個來吃飯的尋常客人。
畢竟妖精和神仙都不會有繭子。
可對方看向自己的時候,少年又忍不住傻呵呵地笑了,真甜,像他小時候吃的奶糖一樣又甜又可愛。
滷牛肉切成了小塊,上面撒了香菜蔥花和酸豆角,老闆把她的傻兒子叫進了廚房,吩咐說:
“酸豆角重新收冰箱裡,一會兒客人走了你把外面收拾出來,我在這把肉撈完了,明天還得把滷湯打一下。”
“好咧媽!”
麵湯也是在灶上重新熱起來的,等火候的老闆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兒子說:
“看你幹活挺勤快的,怎麼一學習就那麼懶呢?”
語氣裡,那是十足的恨鐵不成鋼。
呼呼呼!風來了雨來了,把剛剛那滿臉的燦爛給吹沒了,少年扁了扁嘴,收好了酸豆角,再把案臺擦乾淨就鑽出了廚房。
“回來!”
老闆把滷肉面遞了出去,該上菜了。
細細的面吃起來不如其他的面勁道,卻在短短時間裡吸足了滷肉和麵湯的味道,每一口下去都滋味十足,又不失面本身的香氣。
一口面,一口肉,間或喝一口熱騰騰的麵湯,外面的風和雨就彷彿一下子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與自己再沒什麼關係了。
蔥花香菜,是不懼任何場合的舞娘,在這一碗麵湯裡,它們提了味,解了膩,酸豆角是壓場的臺柱,醇美的肉香沾了它細微的酸辣,再麻木不仁的舌頭都要為它叫好。
至於肉……
它是最先被吃完的。
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讚美了吧?
年輕的客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像一些潮溼與粘稠的東西都被這一碗麵給徹底驅趕了。
吃麵的人正歲月靜好,做面的人卻在七情上臉。
“我一說考試成績你就耷拉著臉給我看,怎麼了?我還說錯了?!你要真想孝順我就好好上課,那化學卷子,就四十分,能夠吃啊還是夠喝啊?”
沒人注意到,在老闆說“化學卷子四十分”的時候,外面那個食客的手頓了一下。
少年不樂意了,可能平時被這樣說了,他會低著頭厚臉皮應付過去,可當著那個客人的面,他的“尊嚴”似乎也“尊貴”了,說到底,都是半大少年的荷爾蒙的作祟罷了。
“媽,你別說了。”
“我怎麼不說了?”店老闆一隻手叉著腰,撈肉的鉤子一下砸回了鍋裡,是火氣被點燃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