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來,她這樣去臆測著總結自家老頭子的話是何其的可笑。
他們是廚師,世代都是廚師,廚師以追求天下最美的味道為畢生奮鬥的目標,又怎麼可能侷限自己於“珍饈”或是“茶飯”。
天下珍饈不過一碗,那一碗不過就是眼前的一碗,只要面對自己要做的那一道菜就夠了,不要去理會天下珍饈如何百味如何,一個廚師只要能把自己手中的食物做到讓自己和別人都忘了其他的美味,那又何必在乎是珍饈還是茶飯呢?
這是一個廚師應有的野心吧。
也是她作為沈何夕的這一生,最富有挑戰性的事情吧?
心中就這麼想著,沈何夕低頭嚐了一下鮑魚內的湯汁,輕輕點了點頭。
“二十秒之後上菜。”
加上佈菜和上菜的時間,正好能讓鮑魚內的鮮美更好地釋放出來。
沈何夕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就明白應該這麼做,只覺得曾經想不明白的一些對於味道的感悟,此時已然的融會貫通了。
味
道
人有五感,雙目視景謂之美,雙耳聽音謂之樂,以鼻嗅味謂之香,以手觸萬物,縱有軟硬之分糙膩之別,以至更難取捨其中好壞。
這些,都不曾以“道”名之。
唯有舌尖七味,縱橫糾葛,相融成道。
——味道。
就在剛剛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那種如開閘洩水雨散雲收的暢快感覺讓沈何夕長出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悟了什麼,只知道,這一份鮑魚,是絕不會讓老頭子吃著失望的。
“是叫文心鮑魚?”上菜的時候旁邊有人問菜名。
“不是,是問心鮑魚,求真問道的問,捫心自問的問。”沈何夕輕輕地笑了。
她問了自己,問出了自己的無愧無畏,也問出了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
問心兩個字,實至名歸。
果然如沈何夕所想,沈抱石悶聲不響地吃完了那個小甕裡的鮑魚,再看看四周,每個人都是一種暢快滿足的神情。
無數種材料味道的融合,簡直天衣無縫,吃到最後,滿嘴裡依然都是鮑魚的鮮美,搭配著略有嚼勁兒的口感,簡直把鮮軟的感覺滲透到了人的骨頭縫兒裡。
徐漢生和沈抱雲一邊一個把手臂搭在沈抱石的肩膀上,三個老頭兒開始說起了悄悄話。
“小夕這是……悟了?”教導過沈何夕廚藝的大板板覺得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