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吃著,旁邊一輛皇冠車停下來。那車大家都再熟悉不過,四人不約而同看了眼,只見司機下車小跑過來:「來幾箱煙花鞭炮。」
三胖高聲道:「都有價呢,自己拿。」
那司機挑了幾箱,將錢留下,抱著幾個箱子,小心翼翼放到後備箱。
車後座的張寶玲,開著窗教育想下車的兒子:「還有半個學期就高考,你就算是睡覺也得在學校睡完這幾個月。難不成你想學他們幾個當地痞流氓做個體戶擺攤?」
語氣中全然是對幾人的鄙薄。
周家遇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
三胖確實忍不住,車子還沒啟動,便狠狠啐了口氣:「什麼玩意兒!不就是個破廠長麼?以後指不定還要跟我提鞋呢!」
陸寧心道,這話倒是不假,以後你們幾個可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佬。
周家遇淡聲道:「那兩口子又不是第一天這樣,有什麼好氣的!」
三胖道:「你說說姓郭的為了下崗這事收了多少禮了?收了又不替人辦事,留下的全都是些吃閒飯的,我看這廠遲早倒閉。只是苦了沒了著落的工人。」
周家遇:「就廠子這效益,遲早是要被淘汰的,早點下崗早找出路,不是壞事。」
三胖道:「話是這麼說,但想到郭建陽辦的那些事,我就來氣。你不知道,廠裡好多裝置被他以折舊報廢的名義,賣給了私營老闆,幾百走帳成千上萬走回扣落他腰包。」
周家遇抬頭:「還有這事?」
「是啊!」三胖點頭,「鍾叢山知道吧?不是在西郊開了個電機廠麼?他廠裡很多裝置都是從咱們機械廠弄去的,估摸著得有幾十萬。可惜我也就聽說,沒證據。」
周家遇默了片刻,淡聲道:「趕緊吃吧,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陸寧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酒足飯飽之後,周家遇三人繼續留守,陸寧頂著吃撐的肚子回了家。最近放寒假,梅記進入淡季,方家兩口子八點多就回了家。
雖是淡季,但一天賺個百八十塊還是沒多大問題,是以宋春梅和方誌剛每天回來數錢都數得樂呵呵的。
陸寧問宋春梅要了兩百塊錢,說要去買個相機。
宋春梅大手一揮,直接給了他五百塊,說要買就買稍微好點的。
陸寧揣著這幾百塊錢,第二天直奔市區。
他其實也猶豫了很久,自己現在就是個十七歲的高三生。到底要不要去管這閒事?
這事說得好聽是行使正義,可這正義確實也輪不到他一個中學生去辦。
但沒辦法,他覺得郭建陽兩口子實在太礙眼了。
在沒有智慧型手機的時代,要蒐集證據,必須得用上相機。
他來了兩個月,是第一次來市內逛街,九十年代初的城市,對他來說非常稀奇,買了相機和膠捲後,逛到了傍晚才準備坐車回家。
陸寧覺得自己可能和郭家頗有幾分緣分,因為在他從購物中心出來,就要去公交站牌等車的時候,忽然看到旁邊停車場裡那輛再熟悉不過的皇冠車。
緊接著肥頭大耳的郭建陽下車,朝旁邊那家南城最有名的東方歌舞廳走去。歌舞廳門口站著個穿皮夾克留大背頭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陸寧今天去翻舊報紙,見過這人,雲江知名年輕企業家鍾從山。
看著兩人勾肩搭背進了歌舞廳,陸寧走到附近一間商鋪,拿公用電話撥給了郭建陽家,電話是張寶玲接的。
「您好,這裡是東方歌舞廳,郭廠長和司機都喝醉了,讓我們打電話給家屬來接他。」
張寶玲啐了口,不耐煩道:「行了,我馬上來。」
陸寧掛上電話,在路邊發了會兒呆,卻見鍾從山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