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花圃還是一片荒蕪之地。
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年,前前任院長突發腦梗,我們那裡只能開青黴素的衛生所沒有治療條件,於是便建議我們轉院到了雲附醫。
可惜送來的時候還是太遲了,前前任院長住在icu裡半個月,錢花了很多還是沒有救回來。
彌留之際,根據她本人意願,前任院長作為她的親生妹妹簽字,撤掉了她身上維持生命體徵的所有機器。
也是在這裡,她拉著我的手,希望我一生自由。
我那時還太小,不太懂得死亡的意義,因此在她闔眼前還傻乎乎地問她:
“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
回憶美好與痛苦共存,在那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前前任院長再也不會和我一起回家了。
現在的院長也要同她一起離去了。
這片花圃裡花草品種繁多,我天生招蚊蟲,沒一會兒就咬得渾身上下都是包。
大理石凳灼著屁股,讓我根本坐不住,可我也並不想那麼早就回去。
我怕秦照庭還在病房門口坐著。
可秦照庭是個活人,他會到處走的,我一轉頭,隔著一簇三角梅,他就出現在那便利店的門口了。
猝然對視太過嚇人,我迅速把頭轉回來,屏住氣息,一動不動。三角梅玫紅色的花開得茂盛,他應該是看不到我的。
他朝著我走過來了。
我縮在石凳的角落裡,埋著頭,打算佯裝做一點都沒看到他的樣子。
那雙鋥亮的皮鞋停在我視野裡。
“言知。”他叫我。
我並不給予回應,潛意識裡還在幻想著不理他他就會走開。
他不惱也不走,不管我是否願意,拿著一瓶花露水刷刷朝著我身上噴了很多下。
是我平時最喜歡的香型。
一隻煩人的蒼蠅在拿著花露水噴我。
我忍耐不下去,站起來邁到離秦照庭很遠的地方,問他:“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他罔顧我的質問,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變出一罐旺仔牛奶:“喝點,你沒吃午飯。”
他管我吃沒吃,雖然我的確沒吃,但是我不要。
我一把打掉他擋在我面前的手,那罐牛奶順勢滾落到了草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秦照庭面上終於顯出一絲不悅,他一定裝不下去了。
“你不要鬧脾氣,我們先把正事解決好。”
我的事其實與他無關,並且院長現在的情況已經不適合再到處跑了。我剛要反駁他是沒事找事,手機鈴聲突然劇烈地響起來。
是姚阿姨打來的。
她問我,是不是迷路了,說院長十分擔心。
她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迷路是我從小就有的毛病,記得最早一次的迷路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前前任院長將我帶到村口吃席,我只是去上了趟公廁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時候我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公廁附近徘徊,天快黑了,經營公廁對面小賣部的一對夫婦問我住在哪裡,我說不清,只能描述那是一幢紅色的大房子。
所幸村子周圍只有福利院那一幢房子是紅色的,那對夫婦很快就找到了那兒去,將我交給了當時在院裡的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