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無法完成,它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毀去。
如果不是那隻巨掌落下毀壞,就是被突然衝出來的姜遺光踩壞,要麼就是在姜遺光即將完成時,被突然冒出的幻境所逼,又踩壞了。
誰也不知道,這樣一幅畫真正完成後,會是什麼樣。
姜遺光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徹底畫完這幅畫。
源源不斷的幻境,永遠在他即將畫完畫時出現。即便他不會被矇騙,可這樣下去,他只能一直在樹下畫畫,無法離開,遲早會力竭而死。
其他人也會遇見幻境嗎?如果有,他們又會碰見什麼?
為什麼……是自己在畫這幅畫?
該如何破局?
姜遺光心裡想著這個問題。
他不斷在榕樹邊換地方,圍著榕樹一圈由近及遠地畫著那些城池。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不論他怎麼畫,這些幻境怎麼變,榕樹始終存在,久久不變。
數不清的空蕩蕩人皮,也依舊掛在樹上,遲遲不變。
即便他遇見幻覺的關鍵在於地面的畫,可這棵榕樹就沒有問題嗎?
姜遺光想在畫中找到這棵榕樹,可當他繞了一圈後,卻發現畫上根本沒有這棵榕樹。
無論從哪個方向畫,榕樹都始終在正中,不論從哪座城池尋過來,榕樹都在第一城正中央。
榕樹已經開花了。
粉色偏深紅的帶些毛絨的花,和合歡花格外相似。
據傳聞,合歡又被稱為鬼樹,因其花被人嗅聞後,容易生出幻念,嚴重的還會神智不清。
姜遺光晃晃腦袋,把頭腦中突然冒出的那個想法晃去。
他想起了自己前幾回的死劫,又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卷宗。
他早就發現,不論是什麼死劫,破局之法其實都很簡單,從來不會是讓人做不到的事。即便是蘭庭寺那回死劫偏難一些,只要能發覺幕後惡鬼並非護著村,而是想要把那個村落毀了,便能輕易完成。
所以……除了將這幅畫完成,打破輪迴,一定還有其他方法脫離幻境。
例如,這棵始終不變的榕樹。
如果毀了它,能脫離嗎?
姜遺光心裡冒出這個念頭,卻又開始為難。
什麼也沒有,這麼一棵粗壯得獨木成林的大榕樹,怎麼可能毀去?
放火?用毒?刀?
都不行。
姜遺光繼續在地面畫畫。
畫的次數越多,這幅畫和原來越不一樣,他能改的地方也就越多。
這一回,幻覺出現得更晚些,依舊衝出來和他發生爭執,逼著他踩毀畫卷。
如果一個不能逼他走進畫裡,就會出現兩個三個無數個,一定要他不得不親自毀掉地上的畫。
姜遺光照做了。
他把畫撫平一小半,纏著他的祖父模樣的鬼怪再度消失在榕樹下。
姜遺光靜靜看著,想起自己一開始衝進來後“移開”的畫。
現在,樹下的那個人不見了。
被自己“移開”的畫,也不見了,一遍又一遍重畫,早已和原來不太一樣。
姜遺光慢慢來到榕樹邊。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把畫“移走”的,移開的具體方位也清楚記得。
姜遺光看似為難踱步,一步步走得小心又沉,實則暗地裡做好了準備,伺機而動。
在來到“樹下人”手落下的位置前的片刻,姜遺光還看不出來什麼。
幾乎是他在邁出下一步的一瞬間,他便猶如一支離弦的箭衝了出去,伸手在地面用力一拉——他把那幅無形的畫又重新扯了出來,覆蓋在第二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