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沒搭理她的豪放之言,姜遺光看她手裡託著鏡子,就知道她也是一位入鏡人。
地面上還有幾個血腳印,從屋裡踩出來。
他問:“詭異收走了麼?”
甄二孃搖搖頭:“沒有,奇怪得很。你且隨我進屋瞧瞧。”轉頭又對那女子道,“丹朱,勞你在外守著。”
名叫丹朱的女子揮揮手:“你自去吧,我在這看著。”
推開門,從外往裡看,屋內更狹小,黑洞洞一片,濃郁腥臭鮮血味道撲面而來,只是,在這血腥氣裡,還帶些花的甜香味。
如他所想,地面鋪滿已發黑的血跡,黏稠的,溼軟,當中踩了不少雜亂的腳印,看大小,和院子裡的差不多。
“我們在這屋子裡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沒動,你過去瞧瞧。”
姜遺光提燈籠走進房中,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柔軟溼黏的什麼東西上,彷彿下一秒就能從鞋底踩擠出新鮮的血汁來。一進去,那種味道更濃,濃到猶如形成實質,在黑暗發紅的房裡飄出淡淡紅影。
紅色的花。
是芍藥花。
是將離……
姜遺光忽然古怪地冒出這個念頭,耳畔傳來細細的,女子低泣哭聲。
柔纏婉轉戲腔圓潤如珠,不知在唱什麼,只那腔調中的悲怮絕望,字字句句猶如泣血。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
年輕男女情濃時互贈芍藥,以表別離情,故芍藥又名將離。
久違的頭疼針扎般刺入髓海,姜遺光慢慢地,往桌前走去。
木桌擺在窗前,筆墨等物零散擺放,唯有一疊紙,整整齊齊放在正中間,上面寫滿了字。
奇怪……不是說趙鼠兒已經把所有寫了字的紙都拿走了嗎?
眼前一切好事都在打轉,姜遺光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狠狠掐自己一把,咬著牙往前走兩步,拿起桌上的紙,翻開。
將離、將離、將離……
全是將離,滿滿當當一疊紙,細細小小娟秀字跡,寫滿了將離的名字。
頭更疼了,眼前一切怪異地轉起來,如夢似幻,紅影紅霧中,綿長如絲的戲腔調忽遠忽近。滿紙墨字筆畫跟散了似的不斷亂轉,扭動、亂舞。
姜遺光撐著桌子不讓自己倒下去。
他取出了山海鏡,先是照著自己的臉,又讓那鏡子不斷往四周照去。
取出鏡後,頭疼減輕了些,眼前一切飄飄忽忽胡亂打轉的字跡、紙張、桌面都安定了下來。再定睛看去,紙上寫著的字,根本不是將離。
大大小小的,張狂到幾乎脫出紙面,兇厲的、急躁的,層層疊疊滿滿當當,寫滿了同一個字——
死!
惡意躍然紙上。
全是他自己的字跡。
突如其來的風砰一聲將門關上,燈籠亦被吹滅,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門外的甄二孃愣住了,反應過來後拼命去推門,只是這一扇薄薄的窄木門此刻猶如千斤重,無論如何也推不開。丹朱同樣想砸窗戶,卻跟敲在了冰牆上一般,又冷又硬,連聲響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