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晚飯時候,可因為天陰著,屋子裡的光線比往常要暗淡許多。
溫鳴謙原本在看書,此時也將書卷放下,並對一旁習字的宮長安說:“撂下筆吧,歇歇眼睛。”
宮長安應了一聲,放下筆去院子裡玩兒了。
張媽從外頭走進來,手裡拿著幾張帕子:“還沒晾乾,不過趁著沒下雨,趕緊收進來吧!否則淋了雨可就要不得了。”
這幾幅都是白綢的繡花帕子,一旦淋了雨,上頭的彩秀就會褪色,用不得了。
張媽的話音剛落,從她身後便慢吞吞地走進來一個人,是朱媽媽。
“夫人,老奴是來跟您道個別的。”朱媽媽低垂著頭說。
“道別?你要到哪裡去?”溫鳴謙問她。
“我們……我們不在這府裡頭了。謝謝夫人這些日子對我們的照應,您和四少爺還有張姐姐多保重吧!”朱媽媽說到這裡不由得哽咽,抬起手來抹了抹眼角。
“你先別哭,把事情說清楚,為什麼好端端的要走呢?”張媽瞧出了不對勁,依她的性子自然要問個清楚。
“唉……也不為著什麼……想來是……我們做的不好。”朱媽媽語焉不詳,既不敢說真話,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朱媽媽,有什麼話是不能跟我說的嗎?”溫鳴謙正色詢問,“你是我院子裡的人,要留要走,須得由我做主。如何都沒同我商量便要離開?”
朱媽媽抬眼看了看溫鳴謙,又忙把頭垂下去,依舊不敢說出真相,只是含混地說道:“太太犯不上為這樣的小事操心,我走了自然有別人來伺候。我們回老家去也很好,總是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老朱,你這麼做可不地道,”張媽抬高了嗓門兒,“就算你侍奉夫人的時間不長,可夫人對你們全家也是有恩的。臨走了連句清白話都沒有,可說得過去嗎?”
朱媽媽滿臉通紅,羞愧無地,溫鳴謙見她如此為難,就說:“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不說我早晚也會知道,你瞞又能瞞得了多久呢?”
“不是老奴有意要瞞著夫人,實在是怕說出來惹夫人生氣傷心。”朱媽媽見溫鳴謙把話說到這份上,也不能再瞞著了,“前些日子咱們府的庫房丟了東西,恰好我兒子大順在那裡上夜,他說不出東西的去向,自然要挨罰。
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只能自認倒黴,好在沒牽連到夫人……”
“讓你們走是誰的意思?”溫鳴謙一聽就知道這事情不簡單。
“是陳管家來說的,說是老爺的意思,雖然不報官,可以後也不許我們再到京城了。”朱媽媽心裡頭也著實委屈,他們一家勤勤懇懇,生怕出錯,卻沒想到攤上了這樣倒黴的事情。
張媽聽了咬牙笑道:“問都沒問清就要趕人,這是要把你們葫蘆提發配了嗎?”
朱媽媽連忙拉住她說道:“老姐姐,算了吧!事情哪是那麼容易就說清楚的,還是息事寧人的好。況且我們都知道夫人不容易,剛回到府裡來,可別再因為我們同老爺起爭執。”
溫鳴謙微微一笑不領情:“我不惹是非,可是非從未放過我。況且你們本來冤枉,清白是大事,怎能一味忍氣吞聲?”
“夫人吶,不是我們甘心被冤枉,實在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老爺都發了話,若是我們不從只怕更有苦頭吃。只要太太知道我們冤枉也就夠了……”
溫鳴謙知道朱媽媽一家都是良善老實人,可是善良的人往往軟弱,故而常被欺侮。
而惡人卻很難停止作惡,更不會良心不安,甚至還會嘲笑被害人軟弱無能,活該被欺。
因此公道只能自己討,冤屈只能自己洗。這世間太多欺軟怕硬的人,一味忍讓只會讓自己無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