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秋說的,如今很多中年女人當權,務必使她們在辦公室內覺得舒適,千萬勿令她們擔心光線使皺紋顯露。
「之俊。」
我在旋轉椅上回身。
是英念智的妻子,她居然摸上門來。
我忍不住露出戒備及厭惡的神色,這個女人對丈夫愚忠,很難應付。
「工作環境真好,之俊,你真能幹。」
她一直捧我,不外是要爭取我好感。
我不出聲。
她聳聳肩,「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自己坐下來。
她忽然看到我放在案頭的照片。
「是陶陶?」她取起看,「啊,這麼大這麼漂亮,是的,是該讓念智痛苦後悔,他沒有盡責任,他……」
「看,英太太,我正在忙。」我逐客。
她放下相架。
她握著雙手,指節很大很粗,二十年家務下來,一雙手就是這個樣子。我發覺她臉上搽的粉比面板顏色淺一號,像浮在半空,沒有接觸,在超級市場架子上買化妝品往往有此弊端。
「有秋意了。」她尚無離去之意。
我放下鉛筆,「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說:「這次念智回來,是應大學禮聘,當一年客座。」
「啊,大把時間與我爭陶陶,可是這意思?」
「之俊,念智並不失禮陶陶呀,他有正當職業,拿美國護照,我們在彼邦有花園洋房,兩部汽車,陶陶要是願意,可以立刻由我們辦理升學手續。」
我儘量冷靜,「陶陶不需要這些。」
「你問過她嗎?」
「她的大學學費,我早給她籌下,她不愛去西部小鎮墾荒,要去,將來會到蒙古利亞去。」
「你真淺見,之俊,孩子總得趁現在送出去,否則她會怨你。」
我站起來,「英太太,我送你出去,我看你是忘記電梯在哪兒了。」
我自高凳上跳下,為她推開繪圖室大門。
「之俊,把她交給念智,她便可以享現成的福,我們在美國什麼都有。」
是,什麼都有,去汙粉、抽水馬桶、陽光、新奇士、跳蚤、十三點。
「英太太,你有完沒完?」我都幾乎聲淚俱下。
她惋惜地看著我,一副「朽木不可雕也」之表情,終於不得不離開。
她應該在花旗國旅遊協會當主席。
我籲出一口氣,點上一枝薄荷煙,喝口咖啡。
「媽媽。」
「咦,陶陶,你怎麼來了。」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穿件利工民線衫,工人褲,長發挑出一角,用七彩橡筋扎著條辮子。
身後跟著個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記者,打扮樸素,相機布袋。
我表情轉得挺快,馬上替她們叫飲料,一邊問:「陶陶,不是不讓你們接見記者嗎?」
「沒有關係,」陶陶機智地說,「這位鍾姐姐會把訪問寫得似路邊社訊息一樣。」
我張大嘴,啊,陶陶這麼滑頭。
鍾小姐像是對我產生莫大興趣,「楊太太,真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陶陶笑著更正,「我母親是楊小姐。」
記者問:「可否讓我拍張照片?」
「不不不,」我害怕,「我不慣。」
「媽媽。」陶陶懇求,「沒關係,生活照。」
陶陶已經用手搭住我肩膀,把咖啡杯擱我手中,逗我說話,「看我這裡,媽媽,別緊張。」
我把臉側向她那邊,說時遲那時快,鍾小姐按下快門,拍了十餘二十張照片。
陶陶完全是個機會主義者,精靈地賣乖,「謝謝鍾姐姐,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