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裡去?」他問。
「去探望家父。」
「有時間喝杯咖啡?」
我點點頭。
他很覺安慰。
進了電梯,他說:「陶陶同你小時候一個樣子。」
我蒼涼地笑了。說真的也是,都被比大我們許多的男人所吸引。
「真沒想到她那麼好看,」他側頭想一想,很嚮往,「整個人像一顆發光的寶石。」
我說:「那日她濃妝,平時也不過是個小女孩。」
「之俊,多謝你為我養育這麼可愛的女兒。」
我立刻說:「這個女兒,不是為你養育的。」
他沉默一會兒,「之俊,我又說錯話,對不起。」
我與他步出電梯。
他嘆口氣,「要你原諒我,也畢竟難一點。」
「不,我從未責怪過你,又何須原諒你?」說我古老,他比我更糾纏不清。
他也發覺這一點,尷尬地把手插入口袋中,「我笨,之俊,你別見怪。」他很怕得罪我。
我們找間好的咖啡廳坐下來。
隔壁臺子坐著個女青年,牛仔褲大球衣,一隻布袋掛在椅背上,相貌很平凡,聲音很洪亮,正在教育她對面的小男生,那男的大約剛送完檔案下班,一杯咖啡已喝乾,很疲倦地看著女友,聽她訓導。
她正在說:「到了那邊……」
我嚇一跳,連忙向英某投過去一眼角色,表示要換位子。
他這次倒很機靈,跟我到另一角落去。
這次比較好,鄰座是一個金髮洋人與一混血女郎,那女孩美得像朵玫瑰花,兩人情意綿綿的在喝白酒,看著很舒服。
女青年的聲音仍傳過來,不過低許多。我與英氏還不知如何開口,她已說到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但她不肯定烈士為何犧牲,問那後生,「是打日本人?是不是?是不是?」那男孩被她震呆,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叫過去,是打慈禧,小姐。
原以為這種誇張的文藝憤怒青年已經過時消失,誰知還有孤本。
「……會不會好一點?」英念智不知說了什麼。」
「嗯?」我看著他。
「把過去的不快說出來,會不會好過一點?」
「什麼不快?」我反問。
「我都不知你怎麼千辛萬苦才把陶陶帶大。」
我微笑,「看過苦情戲沒有?賣肉養孤兒,陶陶就是那樣大的。」
他很吃驚,「之俊,你怎麼可以拿自身來開這種玩笑?」
我聳聳肩。
「我落伍了,之俊。」他不安地說。
英念智不安地說:「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新潮作風。」
「我算新?陶陶認為我古老石山。」
「陶陶的確站在時代的尖端。」他亦承認,「我都沒見過似她那樣的女孩,只有在時裝書裡看過那種打扮。」
我們這一代女人所嚮往的,在她那一代,終於都得到了。
「那位葉世球,是她的男朋友?」
「是。」
「聽說是著名的花花公子?」
「是。」
「你不擔心?」
「不。」我說,「年輕女孩子,喜歡挑戰,她們最怕生活沉悶。」
「看得出你們感情很好。」
「我們相愛至深。」
「之俊,我的妻子……」他似有點歉意。
「她不錯,」我說,「她以你為重,她崇拜你,這是很難得的。」
他沉默,慣性地旋轉茶杯。
「之俊,我欠你那麼多……」
「得了得了,事過境遷,提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