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陶,」我壓抑著,手都顫抖,「你存心同我吵嘴?」
「不,媽媽,不。」她過來擁抱我。
我靠緊她的面孔,有彈力而滑嫩的面頰如一隻絲質的小枕頭,我略略有點安全感。
「如果外婆答應,你去吧。」我有點心灰意冷。
「我要你答應我。」
「加州大學迴音來的話,說你會去。」
「好吧,我去。」她勉強得要死。
「都是為你好,陶陶。」
「我相信是的,媽媽,但是你我的價值觀大不相同。我相信沒有人會因為我沒有文憑而看不起我,即使有人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
她年輕,當然嘴硬,十年後自信心一去,就會後悔,人有不得不向社會制度屈服,因為人是群居動物,但是此刻我無法說服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媽媽,你要我做淑女、念文憑,藉此嫁一戶好人家,那麼你安心了,覺得你已盡了母親的責任。」
我呆呆看著她。
「你怕我去冒險,你怕有不良結果,你怕社會怪你,你怕我怪你,是不是?」
「是。」我說,「你猜得一點也不錯。」
「不會這樣的,媽媽,你應該對我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你不是壞女人,怎麼會生一個壞女兒?媽媽,給我自由,我不會令你失望。」
「陶陶,我的頭髮為你而白。」
「媽媽,」她溫和地說,「沒有我,你的頭髮也是要白的。」
「從什麼地方,你學得如此伶牙俐嘴。」
「從你那裡,從外婆那裡。」她笑。
她長大了,她日趨成熟,她的主觀強,我不得不屈服。
我唏噓,陶陶眼看要脫韁而去,我心酸而無奈。
人總怕轉變,面對她的成長,我手足無措。
「我去與外婆聊天。」
「她不在家,她與朋友逛街。」
「你應該學外婆出去交際。」
「陶陶,既然你不讓我管你,你也別管我好不好?」
她賠笑。
我愛她,不捨得她,要抓住她。
「那麼我叫一姐做綠豆湯我吃。」她還是要開溜。
我叫住她,「那合同,千萬給我過目。」
「一定,媽媽。」
拍電影。我的天。
我只有葉成秋這個師傅、導師、益友、靠山。
坐在他面前,紅著眼睛,我有說不出的苦,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始。
人家雄才偉略,日理萬機,我卻為著芝麻綠豆的私事來煩他,我自覺不能更卑微更猥瑣。
但是我不得不來。第四章他說:「我什麼都知道了。」
我抬起頭,在地球上我所仰慕的人,也不過只有他。
他笑,「你到底還年青,經驗不足,何必為這樣的小事弄得面黃黃,眼睛都腫。你母親都告訴我了,她贊成,我也不反對。」
葉成秋說:「你就隨陶陶過一個彩色暑假,有何不可?」
我低下頭。
「我知道你怕,你自己出過一次軌,飽受折磨,於是終身戰戰兢兢,安分守己,不敢越出雷池半步。你怕她蹈你的覆轍。」
那正是我終身黑暗的恐懼。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豁達一點。之俊,孩子們盯得再牢也會出毛病,你不能叫她聽話如只小動物,照足你意旨去做,有時候你也會錯。」
我用手絹遮住了雙眼。
「可憐的之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哭,怎麼,後悔生下陶陶?」
我搖頭,「不。十八年前不,十八年後也不。」
「那麼就聽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