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宰輔確實找了四十年,這些年中,尋了足足上百個相似的人,可惜無一例外,每次都失望而歸。
這次,是新近相爺得到的訊息,有三個人比較符合條件,其中老松樹村這條訊息,就來自某個提出某種建議的小鬼。
但由於屢屢失望,老宰輔並未抱什麼希望,只是藉此機會調開張儀,給那小郎創造時間而已。
甚至都做好了一旦張儀發現被忽悠時的應對方案,可沒想到,尋她千百度,竟一朝功成。
老宰輔如今也如在夢中呢。
但駝獅很為老宰輔高興,老人辛勞一生,卻也孤苦了一生。老來居然尋到花娘,足以撫慰一世滄桑了。
唯獨……他深深看著張儀,這位如今的夏國之相,終歸和張宰輔走上截然相反的路,而且,接下來的日子,很可能會敵對。
到時候這一家人,該何去何從呢?
對這個問題,張宰輔和張儀也難得有了些共同語言。
花娘去休息之後,兩人在龍江邊,進行了一路上第一次超過五句的對話。
“花媽媽一生勞苦,晚年父親要用些心思。”
張儀微微頷首:“所以,不管你我父子如何,都要揹著他點。”
張儀輕哼一聲:“父親大人不必多慮,雖然孩兒在您老眼中乃不擇手段之人,但還不至如此下作。”
張之陵輕笑,“那便好。”
“父親大人難道當真不感興趣我為何在晉夏交界之地?”
張之陵拂髯道:“看來你對歸隱二字有些誤解。”
張儀凝眉道:“是不是誤解,待泰嶽的訊息傳來,兒子自然明瞭。”
張之陵呵呵一笑:“果然是你,多疑如斯。”
“兒確實已經派人詢泰嶽、周庭訊息。要怪只怪父親大人出現的太突兀,若非花媽媽當真找到,兒子恐怕還得多防著些。”
“父子之間,如此忌憚,說出去卻也好笑。”
張之陵有些感慨。
張儀道:“父親大人何等人物,除世外之地,兒在這世間忌憚之人不過七人,父親大人名列三甲之內。”
張之陵淡然道:“哦?那老夫倒是該高興才是,我兒這般氣魄,很有出息。”
“在你眼裡,我未必那麼有出息。”
張之陵嘆口氣:“說實話,除了心性,你確為當世之翹楚。”
“未曾遺傳父親大人,讓您失望了。”
張之陵搖搖頭:“無論你所作所為如何,為父只希望你遲暮之時,回想今生,仍敢稱豪傑。”
張儀沉聲道:“歷史已經證明您那套行不通,為何就不能認可我?”
張之陵道:“認可術,不認心。”
張儀難得有些怒容:“心不狠,手如何辣,這人間亂世,撥亂反正惟有金剛手段,難道能指望詩書禮儀,仁義道德文章?”
張之陵看看他,指了指心口:“問你自己,你到底要的是平定亂世,還是主張自我。”
張儀一時間沉默不語。
張之陵也沒再說話,兀自看著那滾滾江水出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終是轉頭空……”
張儀緩緩道:“若真是如此,父親大人一生爭的又是什麼。”
張之陵輕聲道:“或許……是個青山依舊……”
張儀沉默良久:“那漁夫詩詞確實不錯。”
張之陵看看他:“這人事更迭,滄桑浮沉,他似乎比你我看得更通透。”
張儀卻似有不屑:“那為何不好好做個漁郎。”
張之陵再次指指心口:“你錯了,他是漁郎,一直都是。”
張儀哼了聲:“他是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