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掂量掂量銅板,長嘆一聲。他走出糕點店,就擠進人群裡,快速遠離了糕點店。
路上的行人如織,四周攤位前的商販大聲叫賣著商品。食物的香味,混合著油墨的香味,瀰漫在空氣裡。他那一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了下來,他潮紅的臉蛋像是褪色的白布,只在臉蛋邊角還殘留著一絲絲紅暈。他長長撥出一口氣,仰望天空。太陽從烏雲中移出來,天地之間又亮了。連綿不絕的烏雲,彷彿一塊塊髒汙的棉絮,懸浮在天空上。“黎兒,鐵蛋還好吧!”想起他的妻兒,他臉蛋上洋溢位笑容。他的肩頭被撞了一下,兩個年輕人從他身邊走過,他感覺一個年輕人回頭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像是審視小偷一樣盯著他。他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擠進旁邊的人群,站在一個售賣燒餅的攤位前。他扭頭看著兩個年輕人。“我在糕點店偷糕點時,他們一定看見了,所以才那樣無禮的!”他這樣想,看見兩個年輕人急匆匆地推搡開擋在他們身前的人,“不是。他們只是著急趕路!”他繼續想,聽見哐噹一聲,他面前的小販把鐵鍋蓋扔到地面上。他覺得小販有意針對他,他急匆匆離開攤位前。“賣熟食了賣熟食了!”他身邊傳來賣熟食商販的叫賣聲,他扭頭看向商販,商販像是沒看見他。他一定怕他偷東西吧!他急匆匆向前走。這一次連頭也不敢回了,他專挑偏僻的小路走。
盛夏和煦溫暖的風吹拂到他身上,他感覺身上生出了涼意,渾身生出雞皮疙瘩。兩邊探出院牆的果樹梢,綻放著噴香的花蕊,他覺得這種氣味,使得他難受,就是前方風吹拂木門發出來的吱呀吱呀的響聲,在他聽來,也像是野獸死亡前摩擦牙齒的聲音。
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了,他一溜煙似地跑到了一個小房子門口。
“咚咚……”他敲響了房門。
門板忽閃忽閃震顫,裂開巨大的縫隙。
“誰呀?”一個穿著洗得發白長袍,有幾分姿色,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門口,雙手掐腰,瞪著眼睛。
“黎兒開門,是我!”
“你這個怪胎,敲門像是砸門,鬼裡鬼氣,好生嚇人!”女人走到門前,撥開門栓。
他擠進門,然後抓住門把手,探出頭去,看見外面沒人,才關閉了房門。
這個叫做黎兒的女人,皺緊眉頭盯著他,他倚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喘粗氣。“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黎兒指點著他的腦門,他愣了一下神,然後嬉皮笑臉地打量她。
黎兒繼續說:“沒出息的東西,我們娘倆跟著你,擔驚受怕,沒過過一天消停日子!”
他抱起黎兒,“我這不回來了嗎?”黎兒捶打著他的胸膛,“我是上輩子瞎了眼。跟了你!”他抱著黎兒走進屋裡,把黎兒摔到炕上。炕上酣睡的男孩子坐起來,——這孩子八九歲年紀,穿著露著肚臍眼的短褂。他一坐起來就一邊擦拭眼睛,一邊說:“娘,爹,這是幹嘛?”
他嘿嘿笑著,“你爹想教育你娘!”他說著,脫光衣服,爬到炕上,壓在黎兒身上。黎兒操起炕上的笤帚,一邊打,一邊罵:“不要臉的東西,當著孩子的面,你弄這個?”掄圓了膀子,連揮笤帚。李大家捂住自己的頭顱,爬到炕下,一邊撿起炕上的衣服穿上,一邊說:“我這不是鬧著玩麼?”
黎兒甩出笤帚,就在炕上打滾,“我不活了,我早晚帶著咱們兒子走,就算給野男人當相好,我也不和你過了,你三天兩頭不見人影,見著了人影,就想弄人,……我不活了!”她說,坐了起來,哭哭咧咧地擦拭眼淚,有一瞬間張開手指縫隙,注視著他。他嘿嘿傻笑。她哭鬧的更甚。
八九歲的男孩子爬到黎兒身邊,拽著她的胳膊,“娘娘,你別哭!”
“鐵蛋去一邊去!”黎兒推了一把孩子,孩子栽倒在炕上,爬坐起來後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