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一照,白淳的側臉線條漸漸柔和,平日的疏離氣質被無聲溶解。
他穿著深灰色的寬鬆睡衣,鎖骨輪廓和腰線沒有被刻意掩飾, 沐浴後的清淺香氣很襯這個夜晚。
聞曜風想觸碰他, 又想詢問他最近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最後還是抱著膝蓋,像小孩兒一樣玩了許久骰子。
搖過來, 搖過去, 就是得不到想要的那個點。
他不敢靠近白淳了。
事情一反轉,哪怕還有許多沉在冰山下, 哪怕本質不是他在傷害白淳,但過去兩年他施加給白淳的壓力質問都開始加倍反噬。
自我厭惡把他困進黑色迷宮裡, 怎麼走都像徒勞。
白淳快要靠著牆角睡著的時候, 突然聽見棋子落進盒子的脆響。
「回去睡覺吧, 不早了。」聞曜風調亮了夜燈,起身送他出去:「我好多了。」
白淳微微點頭, 起身時心裡有什麼突然開始往下墜。
他走向門口,墜落的懸吊感越發清晰。
白淳停下腳步, 再度看向聞曜風的雙眼。
青年瞳眸乾淨, 彷彿烈陽化作印章,有彌久不散的溫暖感。
這樣張揚的人,怎麼還會難過成這樣。
白淳抬起手, 用掌心撫上聞曜風的臉。
他不是能被輕易捆綁的人。
剛發現自己是oga的時候,白淳第一選擇是直接摘除腺體,不要再被任何束縛。
如果不是這方面風險過大,他還虧欠echo太多,也許早就沒有現在的故事了。
現在白淳能輕易感受到聞曜風的情緒,反而下意識地去傾聽更多。
他一直以為只有自己偽裝蟄伏,曜風是直來直去的性格,不痛快了隨時發洩出來,夜裡比誰都睡得安心。
「你別這樣。」聞曜風輕聲開口:「我要關門了。」
白淳定定看了他幾秒,突然道:「我陪你睡吧。」
話音未落,墜落到谷底的風箏猛地提上來,雀躍地連著打好幾個旋。
乾乾淨淨,半點情慾都沒有。
只有熾烈又明亮的喜歡。
白淳安靜地感受著他對自己的喜歡,心想這種連結估計他很快就能發現,還不如提早睡個好覺。
他們這幾晚都被心事折磨,靠近對方時反而能喘一會兒氣。
互為禍患,又互為庇護,矛盾得好笑。
但總歸要找個理由。
白淳原本想說我怕做噩夢,轉念一想是自己過來陪他,憑什麼。
「怕你做噩夢。」
「開什麼玩笑,」聞曜風笑罵一句:「我真要是做噩夢能讓你知道?」
卻往後退了一步,開衣櫃給他拿了床新被子枕頭。
「你變粘人了啊白淳淳。」
「你睡不睡。」
他們相繼躺下,原本會有什麼旖旎氣氛,滑進被子裡時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飛行棋還沒收完,呼吸此消彼長,竟就這樣靠著對方睡著了。
聞曜風先前一直睡得不踏實,今天總算是卸了防備沉進深度睡眠裡,睡了會兒夢見十幾歲家宴裡四散的碎裂玻璃杯,情緒又開始劇烈起伏。
白淳睡著時依稀又感覺到,在意識飄散狀態裡從被子裡伸出手,用指節敲了下他腦袋。
後者被敲得一晃,又心安氣順地繼續睡。
過一會兒,他又夢見白淳躲在墓碑後面哭,揪心的不得了。
腦袋又被敲了一下。
聞三歲蹭了蹭被子,終於安生下來一覺睡到醒。
像是所有思緒都終於能從空中落下來,踏踏實實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