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樓裡漆黑一片,有老人佝僂著身子在通風處坐水燒蜂窩煤,氣味嗆人。
姜忘沒想到這兒連個夜燈都沒有,上樓時牽住了彭星望的手。
小孩抖動一下,笑得特別燦爛。
他們開啟新屋的燈,屋裡髒亂悶熱,外頭夜風陰惻惻的往裡灌。
“本來想刷漆,但刷再環保的漆對小孩也不好。”姜忘把牆紙筒從包裡翻出來,跟彭星望解釋這個該怎麼用。
目前來看,小孩跟他生命線沒綁到一起,但也別照顧不周弄出白血病之類的重病。
牆紙需要從上到下,由內到外的貼,膠水味道不算好聞,加上又是沒有空調的夏夜,四周門窗便全都開著,點了兩處蚊香還不太夠。
姜忘踩著梯子顧著自己忙,小孩很懂事的幫忙打掃屋子裡上任住客留下的瓶瓶罐罐塑膠袋,收集滿一大袋就踩著人字拖出去扔。
彭星望心情好的時候會大聲唱歌,一半是學校音樂課教的各種童謠,還有一半是亂七八糟的廣告歌。
小孩跑遠了歌聲也像風箏一樣扯著線飄遠,過一會兒繞回來再過一會兒飄到樓外去。
姜忘一邊刷膠水一邊聽他那些不著調的歌,忽然又不煩他了。
小孩總是很吵,多說幾句話都跟夏蟬似得亂哄哄炸得人頭疼。
但聽多了又讓人發笑,心情跟著變得很好。
歌聲從二樓往上飄,飄到這一層樓梯口忽然停了,半晌都沒聲音。
姜忘把手頭一整張貼完都沒聽見後文,也沒看見小孩回來,擦擦膠水下樓梯往門外走。
不會真被拍花子了?
迎面就看見彭星望走在季老師前面。
“哈!老師你看,我說吧!”
姜忘眨眨眼,後知後覺房東說得那句‘很多老師也住這’是什麼意思。
他現在圍了個破圍裙,肩膀大腿上都是牆灰,跟體面兩個字完全沾不上。
“姜先生也搬過來了?”季老師笑起來:“我在五樓,好巧。”
小孩歡呼一聲你們聊,抄起掃帚簸箕跑到臥室去了。
留他們兩人在門口四目相對。
“這裡……上學比較方便。”姜忘不太擅長和這樣的人單獨說話。
他如果碰見痞子混混,又或者是客戶上級,硬著來油著來都行。
偏偏季老師溫和清澈,不在他的經驗範圍內。
季老師先是看了看還沒打掃完的客廳,一手抱著書一手幫他把沒撕完的海報整張揭下來,隨意道:“抽菸啊。”
姜忘突然覺得心虛。
他很少有這種感覺。畢業多少年了,站在這人面前怎麼還像在做學生。
男人走上前搶著幹活,沾著牆灰的手指摸了摸鼻子,無意識地給自己整了個花臉。
“抽得少,沒癮。”
季老師嗯了一聲,眼尾掃過他泛黃的指節。
姜忘拍了兩下手,索性把雙手都背了過去:“最近這不是操心的事情太多……”
季老師笑起來。
他一笑,就好像什麼事情都能原諒,卻也什麼事情都在看著。
“你們吃飯了嗎?”
“剛才吃了碗炒麵,不餓。”
“我中午燉了冬菇雞湯,給你們帶一筒過來?”
姜忘嚥了口口水,理智已經擬好回答方案‘不用,心意收下了’。
然後心裡冒出來一個小人,說我超想喝老師煲的湯。
下一秒彭星望從臥室探頭出來:“什麼!老師你居然還會煲湯!!我好餓!!!”
姜忘扭頭兇回去:“晚上沒吃飯啊!”
“就是餓嘛!!”
“稍等。”季老師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