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蔓說:“改行程了,等會中午就要飛,正好順路瞄一眼你爸。”江隨父親江放是師大哲學系的副教授,搞中哲的,這一年都在日本訪學。
江放和周蔓是神奇的一對,一個是隨性溫和的學術書生,一個是雷厲風行的商場強人,據說當年一起坐飛機相識,兩人性情迥異,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對小孩都持放養態度,只要老師不找就任由大家各自安好。
結婚後夫妻二人住在新區,這處老宅是周蔓母親留下的,周應知很早就被丟在這,江隨後來搬來,由陶姨照顧他們兩小孩,一家人極少相聚,相安無事過了四年。
她們說話時,車裡另外兩個人也下來了。前面那個是周蔓的助理小趙,江隨認識他,小趙開了後備箱,江隨的目光落到他身後。
一個高高的男生站在那,站姿鬆鬆垮垮,好像剛睡醒似的,沒什麼精神。他穿一件單薄的黑色短袖,下頭是同色的鎖口運動褲,不知是不是腿太長了,那褲子似乎短了一截。
他腳上更誇張,這樣涼颼颼的秋天,居然還穿著一雙夏天的人字拖。
這身打扮不像遠道而來,倒像要去家門口的老浴室搓澡去,隨意得很。他側身站著,江隨看到了他左腳踝上的刺青,隔著一段距離看不清晰,好像是一串字母:li……
她盯著看,那隻腳突然動了。
他將書包掛到肩上,往前走了兩步,從後備箱拎出一輛很舊的摺疊山地車。
周蔓說:“那是知知他小舅,下午小趙送他報到,我跟你們老孫透過電話了。”
江隨已經猜到。之前周蔓提過這事。
江隨還盯著那腳踝看,對方似有所感地轉過身,漆黑的眉抬了抬,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周蔓並沒有給他們彼此做介紹,直接就說:“小趙,你先領他過去,家裡有人呢。”
“哎。”
那腳踝越來越遠,江隨一直沒看清楚。
周蔓問:“看出什麼來了?”
江隨搖頭:“沒什麼。”
“不想說?行,”周蔓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他如果在學校桶簍子,你兜著點,別總讓你們老孫給我打電話,老孫這人負責是負責,就是太煩,我一聽他講話就尿急。”
江隨被她逗笑:“我怎麼兜啊?”
“隨便!” 周蔓毫不在意,就這麼把一個千斤頂扔江隨兜裡了。
週一格外漫長,上午四節課尤其煎熬,幸好有個午覺可以睡。上課前五分鐘,江隨被同桌林琳吼醒,看見班主任老孫領著一個人進了教室的前門。
她看一眼就認出來。
他在t恤外面套了件灰色衛衣,腳上的人字拖換成了淺口的帆布球鞋,舊書包仍掛在左肩上。
老孫站到講臺前,猛地敲了一下黑板擦:“都安靜了,一天就知道瞎吵吵,精力這麼旺盛不如多做兩套卷子!”
班上寂靜了一秒,大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老孫身上。
老孫緩了緩臉色,慈祥起來:“我說件事,咱班轉來一位新同學,今後就和我們大家一起學習,希望大家團結友愛、友好相處、共同進步!”
老孫說話總是這一套,對於這種“站在講臺呼喚愛”的行為,大家學會了自動遮蔽。
這個年紀的女生但凡看到長得帥的,多少都會受吸引,而男生純粹是對任何新事物都保持一分鐘的好奇,所以雙方興致勃勃地盯著講臺上的新同學。
“來,你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說說你叫什麼,喜歡什麼學科,還有啊興趣愛好……”老孫往旁邊挪,正要讓出講臺中心位置,人家已經介紹完了——
“周池,沒什麼愛好。”嗓音偏低,語氣溫溫和和,只是有些散漫。
他個高,又瘦,眉眼長得很奪目,也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