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腦海裡浮現出一段關於沈二郎的記憶。
據說沈二郎並非一直跟著姐姐姐夫生活。他是兩三個月前出現在清河村的。
沈二郎以前在長安做生意。鍾子孟送去長安的貨就是交到沈二郎手上,再由沈二郎賣給喜歡山珍野味的貴人。年前偶感風寒,沈二郎起初沒放在心上,結果小病拖成大病無法照顧鋪子才回姐姐姐夫家休養。
賣什麼山珍野味能賣一身傷。
無論沈二郎做生意還是當響馬,他以往都該有空回來一趟。但是去年臘月前沒人見過沈二郎。鄭家人一度擔心沈二郎在京師染了髒病,無法哄騙京師女子,不得已回鄉沖喜。
要不是鄭家打聽到沈二郎病得起不來,有心無力,也不敢借錢買通神棍。
沈二郎:“嚇著了?”
鄭喜兒下意識搖搖頭,看在沈二郎眼裡笨笨的。鄭喜兒謹記她缺心眼不懂事,試探地說:“我爹說刀劍無眼。你上過戰場啊?”
沈二郎想起什麼眼神暗了暗,“嗯”一聲,把脫下的中衣遞給她。
前世鄭喜兒的二哥當過幾年兵。他每次說起軍中生活,說起他退伍兵的身份都以此為榮。沈二郎身上這麼多傷全是保家衛國的證明,提起此事卻興致不高,像被人辜負了一樣,難道軍功被世家勳貴搶了。
沈家和鄭家都是平頭百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難怪他大喜之日神情陰鬱跟奔喪似的。
鄭喜兒不禁同情他,他才二十四歲啊。隨即喜兒想起貼身佩戴的玉佛。
鄭喜兒把衣服放一旁,背對他移步到不遠處的桌前倒水,其實拿下玉佛,從裡邊弄一杯山泉水:“我渴了。你渴不渴啊?”
沈二郎輕輕“嗯”一聲。鄭喜兒端著杯子過來:“涼了。”
“無妨。”又活不到春暖花開時節,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沒什麼不同。
沈二郎不知是不是半天沒喝水的緣故,感覺這杯水格外甘甜。
這些日子沈二郎已經不想用飯,每日靠湯湯水水吊著。這杯水足矣讓沈二郎喝飽,晚上不必用飯。
鄭喜兒移開水杯,沈二郎無力地躺下。鄭喜兒想說,天還沒黑。朝外看去,天色暗了下來。此時鄭喜兒才想起此間成婚乃“成於黃昏”:“你不吃了嗎?”
沈二郎有氣無力地“嗯”一聲。
要不是看到他身上很多傷痕,鄭喜兒都不想理他——長嘴不會說話。可正是看到有些傷痕很新,像幾個月前留下的,鄭喜兒心裡不太舒服,替他難受——滿身功績淪落至此。
“你餓就喊我。我——”鄭喜兒想起一件事,室內沒吃的,“我可以出去嗎?”
沈二郎微微點頭,疲憊地合上雙目。鄭喜兒見狀不再同他搭話,給他蓋好被褥往外走。
“嫂嫂真疼自己弟媳婦,兩個雞腿都給她吃。”
尖酸的聲音讓鄭喜兒腳步一頓,發現門外空無一人,她躡手躡腳出去,輕輕帶上門。
鄭家人跟原身說過,鍾家七間正房,最西頭兩間給沈二郎,鍾子孟一家住中間三間,最中間是廳堂,其中西間是小兒子的臥室,鍾子孟夫妻倆住東間,最東頭兩間被鍾子孟老孃佔去。
鍾子孟論長相身材都不如他二弟和三弟,也不如兩個弟弟嘴甜機靈。給兒子娶妻的時候鍾老孃緊著二兒子三兒子。鍾子孟快三十了才娶妻。還不是明媒正娶。據說沈家窮,沈二郎姐姐自賣為奴的時候被鍾老孃瞧上,便買來給鍾子孟做媳婦。還有傳言說好的買一送一,等沈伊人跟鍾子孟成了夫妻,鍾老孃就把沈二郎送給商人做學徒,鍾子孟夫妻倆一直覺著對不起弟弟才對他這麼好。
鍾家是外來戶。十年前戰亂四起,今兒你稱王,明日我登基,京師百姓苦不堪言出走避亂。鍾家就是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