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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穿過料峭寒風, 緊緊跟在腳步匆忙的王崇州後面,走了一路被凍得唇色青白。等到推開南秀寢殿的大門才有暖香的熱氣迎面撲來, 逐漸溫暖他發僵發冷的四肢。

王崇州並沒有隨他入內。

他呆呆地在外間站了一會兒。不遠處一展屏風掩住 內室,屏風上畫著一匹揚蹄的戰馬,邊角處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句詩——

“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他猛地回過神來,提步走進內室。

內室裡只有一個彩兒,看到他後不怎麼開心地噘了噘嘴,但沒有說話。

馮溪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過南秀了,此刻目光落在床上發現她和之前相比瘦得厲害,厚厚的被子壓在她身上,更顯得單薄可憐。

彩兒一言不發地將床榻邊的凳子讓給他,然後站在屏風附近死死盯著他看。

馮溪默默坐到了床邊。睡夢中的南秀仍保留幾分警惕,聽到響動聲眉頭跟著皺了一下,眼皮也顫了顫。

在他的注視下,她緩慢睜開了眼睛,只是眼底濛濛一片,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看到床邊坐著的人有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她先是凝視了一會兒,然後費力地抬起手,指尖似乎要觸上他的眉眼,近在咫尺時他卻習慣性地輕輕偏頭躲開了。

最終她的手垂落下來,握在他腕上。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手心格外滾燙,面上顴骨處浮紅,明顯燒得很厲害。馮溪過去對她從沒有好臉色,但如今想到她是因戰事受傷,又知曉了她向女皇所要的封賞,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幾度變化。

“我終於……蕩平西夷了。”一片安靜中,她忽然喃喃道,“你開心嗎?”

聲音細微帶顫,像是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拂過他的耳朵。

馮溪被她握住的手也跟著一顫,沒有出聲,忽然想起出徵前夕她與自己的那段對話:

——那你覺得誰可為明君?

——昔年吳王文治武功,愛民如子……

許久,他嘴唇闔動,不知為何脫口而出:“禍害遺千年。”

同時眼底浮起些茫然的神色。

南秀很快又沉沉睡去,彩兒湊上前來為她仔細地掖好被子,瞥了馮溪一眼低聲冷冷道:“殿下雖然睡了,你可不許走。”

馮溪沒接話,只輕點了下頭。

彩兒又嘆氣:真是看到他這張木頭一樣的臉就覺得厭煩!

馮溪就這麼在凳子上坐了一夜,也不覺得睏倦,在這段寂靜又漫長的時間裡想了很多事,想到南秀的討人厭,想到兩人初識,也想到他在長湯行宮被監工用鞭子狠狠抽打時她從天而降。

她對自己確實有恩,而自己不過是仗著她的喜歡,才有資格任性妄為。若論卑劣,她實在遠不及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南秀就不再發熱了,睡了整夜也養足了精神,醒來後看到床邊熬了一宿眼底微紅的馮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坐起身笑著問他:“你在這兒守了一夜?”

沉吟後又道:“……可別是詛咒了我一夜吧?”

她最擅長煞風景,一夜未眠的馮溪臉色更不好看了,但也沒有拂袖而去,仍端正地坐在床邊。

沒幾日南秀的身體就徹底養好了,在此期間馮溪一直留在她寢殿,不過夜裡不再需要他守著,只有白天時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待著。

兩人相安無事地共處一室。某一日南秀百無聊賴,心血來潮說要聽琴曲,琴女便被叫來錚錚地彈了幾曲,全都是些陣前鼓舞士氣的樂曲。

馮溪握著書的手緊了又緊,覺得書頁上的文字都變成了胡亂跳動的墨點子,實在看不進去,又被她目光灼灼地盯著,索性將書一放,抬眼看著她沒好氣道:“你若想聽,我先回西苑去,等你聽夠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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