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姑娘再淳樸漂亮,也千萬不能和她們談物件,談了就永遠紮根在這,再回不了城裡啦。
但蘆青原還是被一個少女迷住了。
那少女有雙水靈的溫柔眼,天然去雕飾,帶著山水間天真爛漫的神采。
他也曾為她寫過詩,也曾和她恩愛情濃,生兒育女。
直到返城後,他回到高校任教,身邊高談弘論,往來無白丁,唯有自己的妻子是個初中畢業的水平。
可他忘了。
當年也正是他不通文墨的妻子,為這個家掙滿工分換的糧油票,供養他度過最艱苦的日子。
再後來,妻子病了,一天似一天的形容枯槁,連最後的那點美貌都沒有了。
她在蘆青原心中,彷彿就和那段尊嚴被踐踏、秩序被顛倒的歲月一樣,成了一塊疤。
妻子去世後第六個月,他便同文學院的女學生結婚了。
安懷情緒激憤,紅著眼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他不動不搖,只是聽著。
一家鬧的雞飛狗跳,蘆安懷帶著妹妹一氣之下,住到了外公外婆家,要和他斷絕關係。蘆青原當時心想,不認就不認唄,看這小子能堅持多久。
可時間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一天一天的過,他有了年輕優雅的新妻子,也為他生兒育女,讓他漸漸……竟就忘了安懷和安風。
上次聯絡是什麼時候了?蘆安懷想著,怔怔落下淚來。
那美婦從門後,衝過來扶住他,花容失色一連喊著他的名字,邊恨恨剜了藍煙一眼:“瘋了嗎你?”
“他都這麼個歲數了,早就聽不了這種訊息了,你有沒有點常識家教?!”
她一向視蘆青原亦師亦夫,崇拜又仰慕,見此情景當然恨的發慌。
蘆青原只是一時急火攻心,並沒有多嚴重,很快回轉過來,拍了拍愛妻的手,就聽見那少女溫軟斯文開口了:
“我有沒有家教呢,也輪不到您評判。您雖看起來年輕,但也到了做外婆的年紀,總該多少有點這年紀的見識風采了吧。”
“是蘆教授自己問我的,既然他想做‘慈父’,那我成全他。”
“你爸媽就是教你一點不顧別人感受的?!”
藍煙一揚臉看著他們,倨傲又冷豔:“你們的感受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只在乎他開不開心。”
她望了眼樓下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你帶身份證了嗎?”
見到靳騫,她第一句便問。
“……帶了。怎麼了?”
“坐高鐵回越州呀。”
她倚在他身邊,用輕柔又霸道的語氣說:“跟我走,我外公外婆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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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海棠裡。
“阿婆,”藍煙按過了門鈴,偏還軟萌軟萌地喊:“阿婆快開門。”
“哎呀是朵朵嗎?來啦來啦。”
“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家裡菜不多了,誒這這是——”
藍煙聽外婆連環問了這麼多,終於挑到了重點,不禁笑了:“……阿婆,這是我男朋友呀,靳騫。”
靳騫立即上去,乖乖低頭喊人。
“好好。你男朋友啊?”
顧成英不由摘了老花鏡,翻來覆去仔細看了遍,“喲,小夥子可長得真好看。”
想當年,她心一軟,同意女兒跟了藍恪,也有“這麼好看的男人,不落在我們家怪可惜的”這種情結在。
“來來,快進來坐!你們來的巧,添幾個菜我們很快就開飯,小靳你也餓了吧?”
這種喧鬧又熱情的關懷,恰好是他這時候最需要的,他眉心一鬆:“……是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