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上前診了片刻,說了一大堆舊疾,最後皺著眉頭道:“但是……也不至於此啊。”
衛韞沒說話,抿了口茶,淡道:“太醫,您再看看。”
他沒有咳嗽,口吻一片清冷:“衛某明明體虛多病,風寒都受不起了,怎麼會沒病呢?”
太醫沒說話,他看著衛韞的眼,對方眼中帶著駭人的血意,面上卻是似笑非笑:“太醫,體虛之症,重在調養,可大可小,來時如山崩,調理得當,便可隨時見效,您說是吧?”
太醫如今已經明白衛韞的意思了,他不敢說話,整個人微微顫抖。
衛韞撐著下巴看他:“太醫也會有誤診的時候,我覺得我是體虛,你覺得我是體虛,再來一百個庸醫說我不體虛,我也能給他打出去。可我明明體虛,太醫卻說我不虛,那就不對了。”
太醫落著冷汗,旁邊衛夏推過一個盒子,衛韞揚了揚下巴:“太醫,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太醫不敢動,衛韞伸過收去,開啟了盒子:“本侯親自為您開啟。”
開啟之後,裡面整整齊齊,放了兩排金元寶。
衛韞溫和道:“太醫您膝下還有兩子兩女,對吧?”
聽到這話,太醫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他。他目光裡帶著不贊同,許久後太醫搖了搖頭道:“這禮物侯爺收回去吧,您的確是體虛之症,我會如實上報,煩請停住馬車,放老朽下去。”
衛韞朝著旁邊點了點頭,馬車停了下來,太醫提起藥箱,低頭走了下去,然而下到一半,太醫驟然回聲,頗有些憤怒道:“老朽從未想過,衛家竟會出你這樣心機叵測、貪生怕死之徒!侯爺令衛家蒙羞矣!”
聽到這話,衛韞面色鉅變,那太醫轉身便要走,衛韞突然叫住他。
“老伯,”太醫頓住步子,僵住了身子,聽見衛韞冰冷的聲音,他這才覺得,自己太過沖動。可骨氣讓他不去道歉,不願回頭,衛韞看著他的背影,許久後,輕笑了一聲:“罷了,你去吧。”
“只是老伯,我想要您明白,若我是衛小七,那我自當不計後果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可我是衛韞。”
衛韞眼神冷下來:“我是鎮國候,衛韞。”
他說這話時,全然不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為清楚,彷彿是在宣告什麼。
太醫沒說話,他背對著他,片刻後,僵著聲音道:“無論侯爺是衛家七公子還是鎮國候,卻都希望侯爺記著。您出自衛家門下,”他扭頭看著他,認真道:“這是大楚少有的熱血風骨,望您能不去折辱它。”
這一次衛韞再不說話,他看著老者清明的眼,一時竟無話可說。
他覺得有什麼從胸口湧上來,翻騰不已,他死死捏著窗戶臺,一言不發。
等回到家中,剛一進門,楚瑜就迎了上來,著急道:“陛下如何說?”
衛韞將宮裡的事簡單描述了一下,楚瑜放下心來,隨後道:“你怎的就不願去前線呢?”
她記憶中,衛韞當年是揹負了生死狀,自行請命到前線,力挽江山傾頹之狂瀾後,才奠定了自己的地位。然而這一次衛韞卻裝病不去,他是如何想的?
“我父兄之死與姚勇息息相關,”衛韞倒也沒有藏著自己的心思,將狐裘交給了衛秋,坐到一邊去,給自己倒了茶,抿了一口後,慢慢道:“如今前線全在他掌控之中,我若過去,怕是千里迢迢專程趕去送死罷了。”
衛韞說這些話時,眼中帶了如刀一般的凌厲。
楚瑜看著他的眼神,抿了抿唇,轉移話題道:“那你打算推選誰去?”
“還在想,”衛韞皺著眉頭:“總該找個合適的才是。”
楚瑜聽了他的話,想開口說什麼,最終還是緘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