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裡全是警告,曹衍心中驟然清醒。
不能說,他不能說。
如今皇帝一定要見衛韞,這事兒根本瞞不住。他沒在天牢裡動過衛韞,此刻若他多加阻攔,怕是要把自己一起葬送進去。
曹衍冷汗涔涔,站在人群中等著衛韞到來。
過了許久,外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而後皇帝便看到,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被人用轎子,慢慢抬了進來。
他衣衫上沾著血,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神色憔悴,卻唯有那雙眼睛明亮如初。
皇帝看見這樣的衛韞,面色大變。
然而衛韞卻還是掙扎著起身,恭敬跪到地上,叩首出聲:“衛氏七郎,叩見陛下!”
他聲音沙啞,與皇帝記憶中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截然不同。
衛家曾蒙恩寵,衛韞也與皇帝頗為親近,可以說是皇帝眼看著長大,如今成了這副模樣,皇帝咬著牙詢問:“你怎的成了這幅樣子?”
衛韞沒說話,皇帝抬起頭來:“大理寺卿,你出來給朕解釋一下,好好的人進去,如今怎麼就成了這樣子?!”
“陛下,臣不知,”大理寺卿衝出來,跪到地上,開始拼命磕頭:“臣即刻去查!即刻去查!”
皇帝沒有理會大理寺卿,他紅著眼,從臺階上走下來,一步一步來到衛韞面前,溫和出聲:“衛韞,今年幾歲了?”
“再過半月,年滿十五。”
“十五了……”皇帝嘆息:“若皇伯伯今日要賜你死罪,你可願意?”
衛韞僵了僵,他抬起頭來,目光落到皇帝臉上,神色平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陛下可否讓看在臣父兄面上,讓臣選一個死法?”
“你想如何死?”
“我想去邊疆,再殺幾個北狄人。”
衛韞說得鏗鏘有力:“我父親曾說過,衛家兒郎,便是死,也該死在戰場上。”
這話與楚瑜所說不謀而合。
皇帝看著他,許久後,他轉過身,揚聲道:“看看,這是衛家的子孫,是我大楚的兒郎!”
“他只有十四歲……”
皇帝顫抖出聲:“十四歲啊!”
滿場無人說話,鴉雀無聲。皇帝說出這句話來,大家便已經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從衛家被曹衍欺辱、楚瑜下跪、謝太傅據理力爭、長公主以情動人,這一番鋪墊下來,百姓、臣子、天子,都已經軟化下來,唯有太子一黨還想再做爭執,可情勢已到這樣的地步,又能說什麼?
於是只能眼睜睜看天子回身,手放在衛韞頭頂。
“當年朕曾打破一隻龍碗,先帝對長公主言,朕所做一切,皆因孝心而起,功過相抵,不賞便罷了,若再過多追究,未免寒心。朕感念衛家忠誠熱血,你父親所犯下的罪過,他也已經以命償還,功過相抵,再不追究。而你……朕希望你好好活著,重振衛府,你還在,衛家英魂便在。”
“小七,”皇帝聲音沙啞:“皇伯伯的苦處,你可明白?”
後面這一句話,衛韞明白,皇帝問的是,他能不能明白,他作為天子,卻不幫衛家平反的苦楚。
衛韞沒說話,他抬頭看著向皇帝,平靜道:“衛韞不明白很多事,衛韞只知道,衛韞乃衛家人。”
衛家家訓,護國護君,生死不悔。
皇帝的手微微顫抖,終於道:“回去吧,找個大夫好好看看,你在天牢裡的事兒,我會讓人去查。”
“謝陛下。”
衛韞磕完頭,便由人攙扶著,坐上轎攆,往宮門外趕去。
此時在宮門外,只剩下楚瑜一個人跪著了。
見過皇帝后,蔣純再也支撐不住,也倒了下去。只剩楚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