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韞有些聽不下去了,可讓他訓斥兩個丫鬟,又覺得有些丟份,便轉過身去,換了條道走。走了一半,衛韞轉頭同衛秋道:“你帶上人,把他給我扔走,明日若還來,見一次打一次。”
衛秋應了聲,片刻後,笛聲便沒了。
沒了那笛聲,衛韞心裡這才舒坦些,他回了自己屋子,悄悄折去了出院子。到了楚瑜院子裡,便看見楚瑜獨自一人坐在庭院裡玩弄著酒杯,對面還有個酒杯,酒杯裡有半口酒,明顯方才有人與她對飲。
衛韞也不知道該怎麼生氣,該生什麼氣,他見四下無人,走到楚瑜面前去,憋了半天,終於道:“我會彈琴。”
楚瑜微微一愣,抬起頭來,頗有些奇怪:“什麼?”
“你若喜歡這些,我可以彈琴給你聽。”
衛韞有些低著聲,有些心虛道:“他若再來,你把他打發走就是。”
“方才追著燕雲浪去的是你的人?”
楚瑜反應過來了,她招了招手,衛韞坐到她身側來,沒有說話。
楚瑜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他手上有許多傷口和繭子,與華京貴族那些公子截然不同。很難想象這樣一雙手長在一個生得這樣俊雅的青年身上,也更難想這樣一雙手,也會做撫琴調香這樣的風雅事。
然而衛韞畢竟出身高門,年少時雖然除了習武其他都不喜,但是六藝多少是學了一些的,當年衛珺作為世子對自己要求高,對這個弟弟管得更是嚴厲,打也要打到學。只是衛韞年少時候太過頑皮,那些貴族公子的東西,他一概不喜,尤其是作詩寫文,更是寧願被衛珺抽都不學。
不過有衛珺在,衛韞也聰明,多少還是學了些,只是十五歲之後,便再沒了時間。十五歲之後,他練出了一手好字不讓朝臣恥笑,學會了寫好文章與那些文臣鬥嘴,手中長槍再不離身,卻再沒摸過一次琴,調過一次香。
他不比燕雲浪那樣無憂無慮長大的風流公子,他的世界殘忍太多。
楚瑜摸著他的手,笑著道:“你同他比這些做什麼?”
衛韞抿了抿唇,又聽楚瑜道:“真會?”
衛韞有些猶豫道:“許久……也沒練了。”
楚瑜笑起來,她招呼了一旁的晚月,同晚月道:“你去房中,將琴拿過來。”
晚月應了聲,便去取琴過來,衛韞看著琴犯了難:“真……真要啊?”
楚瑜挑眉:“你莫不是騙我?”
“沒有。”衛韞立刻道:“我怎會騙你?”
說著,他取過琴來,摸過琴絃,認真回憶著當年自己是如何受教。
他本也是師從大師,只是當年太過頑劣,基本功卻還是在的。
他垂眸在琴上,手放在上面,輕輕撥弄了琴聲。
的確是許久沒彈了,聲音算不得流暢。
但是他彈得很認真,坐姿手勢,無一不顯示著他曾經有過怎樣的好教養。
楚瑜靠在他肩頭,聽得他琴聲越來越流暢,她看著那雙手,溫和道:“懷瑜。”
“嗯?”
“等以後,你會跟我走嗎?”
“好。”
“竟不問問去哪裡嗎?”楚瑜不由得笑了,衛韞平靜道:“你向來是重責任的人,你若要走時,必然是這天下安定,我也沒什麼牽掛。你想去哪裡,我隨你去就好了。”
“到時候,你就有時間學琴了。”楚瑜目光落在他手上:“你可以像華京那些貴族公子一樣,學琴,學畫,學調香……”
衛韞琴聲一瀉,楚瑜抬起頭:“是不是覺得很好?”
衛韞沒說話,楚瑜有些疑惑:“怎的了?”
衛韞憋了半天,終於道:“那個……阿瑜,我到時候要好好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