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氣味帶著沙塵撲面而來,眼前的景象將清嫵嚇得倒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庭院、廊下、甬道……
目光所及之處,滿眼都是鮮紅的血液和透明的腦漿,千戶所大部分的人都悄無聲息的躺在院子裡,頸間齊齊出現一道紅線。
百餘人七倒八歪的被摞在一起,疊的足有成年男子那麼高。
最上層的殘肢洞口處流出的血,淌到了最下面那人的面容上,模糊了原本的五官,黏膩膩一大片。
不經意間,她看見正對面的那人,腦袋懸在脖子後面,像吊死鬼一般扭成奇怪的姿勢。
一些散落的斷肢筋斷絲連,時不時詭異的抽搐抖動一下。
清嫵驚顫的望著這堵真正的“人牆”,嘴唇閉的緊緊的,屏住呼吸,踏進院子裡。
但當她真正走近,看清這些人的容貌時,那種忍不住乾嘔的恐懼感卻在慢慢消失,她也漸漸鎮定下來。
帶衛兵抓賊人這條路就算被堵死了,現在她孤身一人,唯一的辦法,是把先裴慕辭救出來。
恰在此時,後院響起一聲高昂的嘶鳴,扯回了清嫵的思緒。
她忙朝馬廄奔去,途中還拿過訓練場上架著的長弓和箭袋,快速綁在馬身上,翻身上馬。
來不及調整馬鐙,清嫵俯下身子,去摸這匹粽馬的鬃毛。
好在這馬常年呆在所裡,早已被馴化,溫順地噴了兩口鼻氣,原地踏著蹄子。
她狠狠夾了下馬腹,粽馬揚起馬蹄,仰天長鳴了一聲,跨過廄欄朝粥棚的方向直衝而去。
疾馳捲起的塵土衝散了夜晚的習習涼風,空氣中傳來格外粘稠的霧氣。
快了……快了……她來得及的。
清嫵攥緊手中的韁繩,心隨著馬匹的顛簸一上、一下。
——
深藍色的天空無星無雲,沿街排排的芙蓉迎風晃動,像是黑幕下列陣的鬼魅,張開血盆大口等著追魂索命。
刀劍無眼,幾個挑頭看熱鬧的愣頭青被誤傷之後,蜂擁的人群瞬間散開,避之不及的繞道而走。
月色清淺,長街兩側的屋舍拉緊門栓,明燈開始逐戶熄滅。
黑衣人分了一撥人去城牆上,剿滅埋伏在那幫裴慕辭射冷箭的援軍。
由此可見那人為了殺他,有多捨得費心機。
少了弓箭手的幫扶,局勢扭轉,裴慕辭又重新處於劣勢。
一不小心,腰側就多了一道猙獰的刀口,本就難以支撐的右腿更是雪上加霜。
他抵開逼近的那柄長劍,而鋒利的劍氣也削掉了他髮梢的一簇長髮。
月白色的長衫被剮蹭出無數道裂痕,寬袖上沾染上層層血跡,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裴慕辭機械的削掉迎面那人的頭顱,那一小撮頭髮被氣旋捲起,晃晃悠悠的往下落。
四散分佈的傷口把他釘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卻突然覺得身上也跟那尾髮絲一般,輕飄飄的。
腦海裡再沒有那段不堪的恥辱過去,也再不用前瞻後顧的行那些詭計之事。
有安乞在,他在京城的佈置會按部就班的推動。
他活著還是死去,似乎不是那麼的重要。
心裡越這麼想著,他的動作就越來越遲緩。
原本在公主府,他就想自我了斷結束那些日日重複的夢魘,沒想到被清嫵一攪合,竟讓他重新嚐到了刀尖舔血的歡愉。
天色這般暗沉,路這樣難走,也不知道那麼嬌貴的小殿下逃到哪了,有沒有被嚇到。
裴慕辭或許自己都未察覺,他在想到清嫵時,慘白難看的臉色上,醞起了絲絲令人動容的溫柔。
成圈圍剿的人見他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再動手的打算,反而怕是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