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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晏的表情跟冰雕出來似的,漠然無比。
梁斐幾乎要撲上去——心裡無聲地隨他孃親的撕心裂肺而號啕大哭。
“咳咳……你們這些弄權的……是不是覺得情之一字特別卑賤?……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為情所傷的人特別可憐?陛下啊……我才可憐你呢。”她抬起汗溼的纖長眼睫,愛恨交織地看著幾步之外的君主,那麼近,又那麼遠——
代珍衣領上開出一朵一朵的醉玫,應是大限將至,也就終於忘了那些人定的顧忌,斷續、嘶啞地說:“陛下……梁晏,梁晏——我到這步,是我自取的,誰也無關。但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別動我的阿斐……你答應我……你答應我,我就不化鬼來壞你大事,否則我定陰魂不散,叫你再無寧日!”
聽了這堪稱兇狠的威脅,梁晏白淨而冷漠的臉上卻出現了一點笑意,然而卻讓梁斐渾身如墮冰窟——
他說:“我不信,阿珍,你不捨得。”
代珍雙目含著的淚傾盆而下。
“我……我不知道你為了殺大哥勾結羋族用了什麼邪法,你造的孽……不要讓我的阿斐來償……不要動我的……阿斐……不要讓他長不大……你答應我……梁晏……亭如……你答應我……求你……”代珍的話宛如一個焦雷打在小梁斐耳中,然而他幾乎聽不清了,他只看見那蒼白的影子像孱弱的天外天清霧一般依在床頭。
代珍的眼光漸黯下去。
她做了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想要抓住梁晏,好像抓住記憶裡一隻飛入菜花無處尋的點白蝴蝶。
然後那蝴蝶不見了,她的手終於沒有被年少時滿心歡喜地等著的人握住。他站在幾步之外,近乎慈悲地看著他。帶著君主的高高在上,垂憐啊。
我不要什麼垂憐。
呼啦一聲,燈被疾風吹滅了一簇。梁晏將代珍還有餘溫的手輕輕拾起,安放在她身側。
然後他毫不遲疑地轉身出去,輕描淡寫地吩咐:“真妃薨了,著禮部來。”
梁斐的手抓進了掌心,目眥欲裂。
作者有話說:
引:
相逢何必曾相識。[唐]白居易《琵琶行》
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魏晉]陶淵明《雜詩十二·其一》
飛入菜花無處尋。[宋]楊萬里《宿新市公店》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先秦]《論語雍也篇》
十渡 懷鴻鵠之志
“他想……”梁陳喉嚨哽住了。
他何其靈敏,三言兩語就已經想明白其中關節。
二十一年前,梁昭不明不白地暴死——對外說法是被羋族所害,但真妃臨死說出的話,已經表明這不是什麼煉丹走火,而是人禍。
梁晏為謀權用什麼手段殺了梁昭,梁陳覺得大機率跟造化有關,畢竟羋族是古今中外罕見的攪屎棍集,致力於亂世傾危,而之後冠冕堂皇的“滅邪”,現在看來,就是滅口。
但造化不是輕易用的,損害反噬到梁晏身上,但他不愧是帝王之才,前三後四,在動手之前就給自己留好了後路。
這條後路就是梁斐。
又或者,梁晏的身體本來就到了該“萬歲歸天”的時候,是人就不想死,何況他還大權在握。
而梁斐作為最像他的一個兒子,拿代生一換,壽數又延了幾十年,豈不是兩全其美?
梁斐嘴唇一動,刀割一般吐出一串串言語:“梁晏拿我母親當他夢中情人的替身——對,就是他親大嫂——當初迎娶她,不過是不想輸給梁昭,因為她們倆出身差不多,籌碼類似。當時起兵,梁晏早就有光武帝之心,什麼都是鋪路的。”
梁陳看著代生的紋路一圈圈纏上他的臉,那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