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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韞冰深黑的睫毛低垂著,像入神,又像出神。梁陳其實很少分心,但這時候確實只有一半的心思在什麼《人間世》上。——他太引人了。
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靠近去,吻過那飛揚、微勾的眼尾。感覺到長而密的睫毛掃在臉上,一下下的。
“上神,”梁陳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反握住,明明只是一個非常輕的動作,甚至他反握的力度都不大,但卻激起梁陳心中很洶湧的情緒,像擁有了一朵很妖異的花。
他聽見明韞冰問:“你已經知道徐念恩動了什麼手腳吧?不阻止他,是也覺得此局必敗,沒有任何轉圜,所以不必留餘地?”
這話題堪稱尖銳,且扭轉的十分生硬。
也就是梁陳會包容這種粗暴任性——大神略退開一點,認真看著他的眼睛:“他所佈下的不止是冰火,還有一種很奇怪的術法,以人之魂火為引,似乎是將活人作為信物,凝聚念力。早在流渡淨化以前,他就在九州上謀劃這些東西了,只是湖上那艘船將人渡來,恰巧十之八九都是那怪陣的組成部分。”
明韞冰眼睫眨了兩下:“這不恰巧,正是三魂有缺的人,才一視萬物同仁。”
梁陳就笑了一下。是那種明知一切,卻很縱容的溫和的笑。
明韞冰朝往窗外飛了一眼,才又和他對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種人,就算要渡人也不會索取他人,所以只可能是糟踐自己。畢竟獻身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上神獻了幾千年,熟的都能直接上菜了。——別動,”他推開梁陳的手,本想坐正,但終究沒有糾纏打鬧的心,被幼稚的梁陳抱回去,結結實實地按在懷裡。
神明身上一直是很熱的,像一叢永不熄滅的烈火,染的雪色發顫,變作透明的。燎盡在空中。
明韞冰沉默片刻,抬眼掃他:“ 五靜言 風波不信菱枝弱
對後來的明靜來說,流渡島上的日子比馬遠筆下的山水畫還要淡,能看見的只有一點,大片大片的空白都被蜂擁而至的時光塗上了無法看見的豔彩。
他被梁陳誤打誤撞從那個冰陣裡挖出來以後,其實很少再去回想當時的事了。
因為那實在是太痛苦了,連久經刀割的靈魂都不想再回頭看哪怕一眼。
也許是因為沒有陰陽序,也許是因為被疏蕩淨化過,流渡島上的日子總是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有時格外慢,有時又格外快。所以那些野史上記載的几几年,往往經不起深究。
但自從將禮天地提上日程以後,時間的流速彷彿是更快了。
至少在明韞冰的記憶裡,從商定到之後入第三階天,那段時間回憶起來,就像人海茫茫裡與命定者一擦肩,那種驚心卻瞬間的感覺。
飛絮和靈經常下來出謀劃策,和林瑟玉、遊絲幾個人坐一桌子,在院子裡七嘴八舌高談闊論,這幾位什麼成分都有,談婚禮,談求雨祭,談江左風俗,談陝中結緣節……說著說著話題跑到十萬八千里,還得定海神針勾陳把話題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