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不好的預感,掀開竹簾,踏進殿中,一眼便瞧見了昏倒在地的青蘿,頓時明白了一切,神情一黯:
“連她也不能阻止你收手嗎?”
“路鋪到這裡,我回不了頭了。”
梳妝鏡裡映出皇貴妃風華絕代的臉龐,瑩白潔潤的玉簪插在鬢間,明明是素雅的妝造,卻莫名透出淡極始知花更豔的氣質,整個人猶如開在地獄的優曇花,散發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麗。
然而這美麗落在他眼中,卻化作無盡的悲涼自眸底漫出。
她瞟見,想了想,朝他浮起一個豁達的笑容:
“不必為我難過,我牽掛的人都有了後路,心中已無憾。”
牽掛的人?
他心思一動,眼底又泛起一絲光,上前兩步,試圖做最後一次努力:
“可是——孟錦書希望你活著,還有你九泉之下的家人,所有關心你的人,都希望你活著。”
“委身給仇人活著嗎?”
她的笑意變冷,而後優雅起身,步至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雲中,你懂我的,讓我那樣活著,比殺了我還難受。”
燃起的那點希望被無情掐滅,溫潤的眼眸復又變得晦暗,他緩緩垂下眼簾:
“你這個認死理兒的性子,真教人——”
淚珠無聲落下,他再也說不出話。
她心裡亦不是滋味,輕輕扶上他的肩膀:
“此身既汙,就讓它死得其所吧。”
一連串的淚水湧出,模糊了他的視線,隔了好一會兒,他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認命般的點點頭:
“罷了,你決心要沉船,我就做那個收拾殘骸的人吧。”
言畢,他抬袖擦去眼淚,又變回淡然從容的模樣,將方才的悲痛埋於心底,不露出一絲痕跡。
眼看著他的淚水止了,綠竹的眼圈卻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他的愛像無邊的大海,既深且廣,可以包容她的一切稜角,平日裡寧靜無波,但只要她立於波瀾之上,便會出來為她穩穩託底。
於細微點滴間,悄無聲息進了她的心。
只恨相遇在這紫禁城,只恨彼此都是殘缺之身。
如若不然——
“唉~”
萬千感慨,而今只能化作一聲幽幽的嘆息。
他不知她心思,只道她是擔憂今日之事,道:
“萬歲那裡你放心,我自會周旋。”
說罷,轉身往外走去。
“雲中。”她忍不住喚。
“嗯?”他回首。
她百感交集的笑了一下,眸底清泉微漾:
“我很開心,桃花又開了。”
他亦百感交集的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忽又停住,回過頭來:
“綠竹,有句話忘了對你說。”
“什麼話?”
“你穿那件月白衫子真好看。”
轟——
綠竹腦袋瞬時炸開。
自打決定復仇的那天起,她就再沒穿過月白色的衣裳。
不為別的,只為她那點孤高的精神潔癖。
月白衫子代表著她美好的過去,那是一個象徵,她不容許帝王染指它。
或者說,是不容許委身帝王的自己,再染指它。
既未穿過,他又從何得見?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