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娘娘。」
「唔?」
「雪地很冷吧?」
「三花娘娘腳底下有毛。」
「還是會冷吧?」
「三花娘娘不怕冷。」
「那我可以抱三花娘娘嗎?」
「?」
正邁步往前的三花貓一頓,轉過頭來把他盯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可以的。」
說完邁步走向道人。
道人亦彎下腰,將她抱起。
野外實在寒風入骨,三花娘娘雖然全身是毛,但剛一抱上去時,外層的毛髮也是涼的,只是貓兒畢竟體熱,稍一用力,觸及到身體,透過毛髮傳來的溫度便足以讓人覺得很暖和了。
禾州尤其是歸郡,又是兵災又是妖魔,又是大旱又是瘟疫,百姓實在苦。
道人只是一個過客,兵災殺傷不了他,妖魔也不懼怕,旱災已經過去,瘟疫也無法對他造成困擾,奈何從中走過,心緒也難免受其影響。
抱住三花娘娘,才能心靜一些。
卻也不止是此時此刻了。
四五年來,皆是如此。
繼續一路向北而行。
此方世界一片平坦,大雪又讓天地皆白,遠遠看去,便是茫茫一片,風雪一吹,又多幾分渾濁,道人與劍客兩道身影,一紅一黑兩匹馬,在這廣闊又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間實在不起眼,就像幾個小黑點。
像是一丟進去,便找不到方向出來。
膽怯者無疑心生恐懼。
坦蕩者自然滿心開闊。
四五十里,也就大半天時間。
然而靠近寒酥縣的地方還好,雖然算不得晴天,卻也沒有多少風雪。隨著逐漸靠近雪原,風雪卻是越來越大。雪花幾乎是在橫著飄飛,尋常人行走其中恐怕連走一步都得用足力氣,稍不留神身子都會被吹斜,遠方天空更是陰沉沉一片,彷彿時刻籠罩著暴風雪。
難辨天時,難分西東。
一行人步伐卻十分堅定。
即使是劍客的黑馬,跟隨道人將近一年,也好似染了幾分靈性,不僅不因風雪天氣而焦躁,反而如棗紅馬一樣,沉默前行。
何時知曉走到雪原的呢?
是遠方地平線上出現的廟宇。
離著很遠望去,只見在昏沉渾濁的天地之間,幾乎每隔一段便有一座廟宇,風雪之中彷彿冒著神光,仔細一看,卻又沒有。
「有廟子。」
道人懷中的三花貓伸出一隻爪子,圓乎乎的,戴著白手套,指著那方。
「三花娘娘眼尖。」
宋遊道了一聲,邁步走去。
廟子不高,不大,只和一間民房差不多,修得也簡陋,裡面雜七雜八的供了許多神靈。
既有天宮雷部諸位正神,鬥部神官,也有幾位有名的護法神,甚至還有佛門菩薩與護法天王。神臺前邊幾乎擺滿了泥方,密密麻麻,每塊泥方上又都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燃燒殆盡的香燭,擠得十分嚴實,說幾乎再插不下別的香了都是謙虛,它是實實在在的插不下了,有些後上的香,實在沒有插的位置了,要麼自己隨便捏塊泥巴擺在上邊,要麼就只好插在原先燃燒殆盡卻又擠得嚴實的竹籤之上,把竹籤當成了新的泥方。
宋遊盯著看去,有種莫名的震撼。
這一刻百姓的信仰與願景彷彿有了實質。就在這密密麻麻的泥方香簽上。尋常稚童老叟也看得清楚。
又彷彿能從中看到百姓的心靈寄託。
對於妖魔的懼怕;
對於神靈的信任與期冀;
對於太平的嚮往……
也都在這密密麻麻的香簽上了。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