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殿頭目光低垂,追隨著地上那隻垂著尾巴慢悠悠隨意爬動的三花貓,見她爬到高班內侍的腳下,仰頭看他一眼,又繼續往前爬,從高班內侍腳下經過時身子碰到了內侍的衣角,衣角晃動,瞬間吸引了她的目光,使她不由抬起爪子,飛快的猛撥兩下。
隨即繞柱而走,轉了一圈後,又從大殿中間無聊的橫穿而過。
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
遇到上菜的宮女,她立馬身子一低,做出警惕的姿勢,仰頭觀察她們,隨即快步小跑,一溜煙跑開了宮女的行走範圍。
皇后也愛貓,也愛養貓。
但從未見過這般靈性漂亮的貓。
今夜陛下宮中宴請,知道的人倒是不多,然而此時長樂宮中的談話,若能傳出去,怕也是不知多少人願意以千金萬金來買。
只是能聽見的人卻並不多。
本朝宰相是沒什麼權力的,此前權力都在國師手中,宰相也向來是沒有大本事的,之所以能當宰相,只是因為忠於陛下,制衡國師罷了。如今國師因要事而離朝,宰相卻沒有能力接過權柄,而是回歸了六部,如今之所以還是宰相,也不過是因為忠於陛下罷了。
今夜談話,宰相自是不會外傳的。
倒常常有人想收買他們這些內侍官。
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
可是啊,龍雖老,餘威猶在,面前這位皇帝雖然年邁,可在他們這些內侍官心目中的威信實在太高,他們跟隨這位皇帝見過太多風浪,所有風浪都在他的腳下停止了,於是時至如今他們仍然覺得他可以掌控一切,自然也不敢搞小動作。
然而宰相也好內侍也罷,此時內心都不如這隻散步玩耍的貓兒閒適平靜。
「那須得先問陛下了。」
「哦?」
「三年前陛下與我相談,曾與我說,知曉陳子毅沒有反心,不知如今的陛下又是如何作想呢?」
一直坐著吃菜的宰相不知不覺已經停了筷子,抬頭瞄向對面的道人。
眾多內侍官則紛紛低下頭,擺出一副並不多聽的姿態。
內侍殿頭仍然注視著貓兒。
見三花貓已經散步散到了皇帝的桌案面前,感覺到動靜不對,扭頭奇怪的看了一遍殿中之人,覺得沒什麼異樣,就又搖頭擺首的往前了,眼見得已經走到了陛下的腳邊,眾內侍官也沒有阻攔——倒不是因為這隻貓兒不一般,而是帝王自有肚量寬容,今日不是什麼嚴肅的場景,就算只是後宮哪位養的普通貓兒,走到了陛下面前去,也是無關緊要的。
只聽老皇帝抬頭與年輕道人對視:「當今天下,又有誰人敢在朕的手下造反呢?」
換作三年前的他來說,應當會更硬氣。
如今說來也絲毫不減自信。
甚至由於北方大勝、千古奇功,在宰相與內侍們聽來,還更覺可信。
道人卻抿了抿嘴,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問:「難道陛下懷疑他有反心,只是在陛下的壓制下,不敢表現出來?」
「唉……」
皇帝卻長長嘆了口氣。
「世事複雜,有時事情又怎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就像朝中之事,即使是朕,常常也覺得無奈,更別說古往今來別的帝王了。建造這間宮殿的帝王尚且不能決定一磚一瓦,何況只是坐在這間宮殿中的帝王呢。」
宋遊便聽出來了,皇帝仍覺陳子毅沒有反心。
「那麼陛下又想問什麼呢?知無不言。」
「世間之人,於朕而言,再沒有比先生更可信的了。」
「便請陛下發問。」
「先生去了鎮北軍中,可知軍中如何?」
「此時大晏正直盛世,百姓皆為自身是大晏子民而自豪,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