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五觀堂,是一條迂折的木質長廊,青瓦遮頂,紅木柱子一根接著一根,簷下藍金雲紋和護法神像,為它添了幾分精緻感。
在眾多僧人和香客的眼裡,泰安寺最有道行的高僧廣宏大師與一身著舊袍的年輕人緩步並肩而行。可令人驚訝的是,往常總是一副從容不迫模樣的廣宏法師此時面色卻有些不好看,甚至哆哆嗦嗦,再觀那年輕人,反倒面帶微笑鎮定自若,與廣宏法師說著話。
「吳記紙鋪的紙挺好用的。」
「足下……便是靠它找到貧僧的?」
「差不多。」
「每日去吳記紙鋪買紙的人那麼多,足下怎麼斷定是貧僧呢?」
「吳記紙鋪有一批紙,因幼兒頑皮,不慎將染布的顏料灑入其中,紙張有些偏紅,不知法師注意到了嗎?」
「你怎知道的?」
廣宏法師面色已有些白了。
說實話他真沒注意到。
「法師和我剛好買了那一批。而那一批紙產得不多,我去問了店主,那段時間來買黃麻紙的只十幾人,買大張黃麻紙的大概也就幾人,店主認識且能記住的也就三人罷了。」
「足下挨著去找過了?」
「在下很有耐心。」宋遊說,「不過即使沒有黃麻紙,法師昨夜又令小鬼來訪,僅憑這小鬼,在下也完全可以找到法師這裡來。」
「……」
廣宏法師將手伸進了袖袍裡。
他兩邊袖子裡藏有幾張弓手兵將,都捲了起來,一揮手便能幻化出來,可想到那一夜的兩隻夜叉都滅得無聲無息,他又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足下是如何破貧僧夜叉之法的?」
「在下精通火法。」
「……」
廣宏法師霎時面色慘白。
「足下意欲如何?」
「法師在泰安寺多年,既有修為又有道行,何必驚慌?」宋遊笑了笑,隨後又問,「法師既會使紙夜叉,不知可有紙馬紙驢之法?」
「紙馬紙驢?」
「然也。」
「有當如何?沒有又當如何?」
「若有的話,在下想向法師請教。」
「沒有呢?」
看來是沒有了。
宋遊露出遺憾之色。
本想著這和尚既然有紙夜叉之法,也許能從他這裡學到紙馬之法,能為自己省下不少力氣,將來也可以充實伏龍觀的法術庫,如此,饒他一命也不無不可。
可惜。
那就得禮尚往來了。
只不過啊,我能破你之法,是我的本事,至於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那就是伱的事情了。
宋遊這才回答廣宏法師先前的問題:「法師是佛門中人,本該心懷善意慈悲才是,可法師借他人之手,在城中大肆盜取寶物也就罷了,被人破了遁地法後,竟又懷恨在心,派夜叉意圖加害,實在難以說是佛門中人……在下很好奇,法師每天面對這些佛陀金身,難道就不心悸嗎?」
「心悸?」廣宏法師強提起膽子,「不過是一座座泥像罷了,你我心知肚明,佛陀不在此,菩薩也不在此。」
「也是。」
宋遊點了點頭。
佛像神像都是泥鑄,耳不可聽目不可視,即使能顯靈,可天下如此之大,而神佛精力有限,又怎能對每座泥像前的事物都瞭如指掌呢?
「不過也只是無人通稟罷了。」
「足下何意?」
宋遊卻不答了,只看了眼門聯,便對廣宏法師拱手行禮:
「法師保重。」
「?」
廣宏法師皺著眉頭,看他背影遠去。
就這麼走了?還是在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