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是懾人心魄的魔音,不敢細聽,哪知船過了幾重浪,卻見海面中央湍急的黑浪中冒出一個露出水面的大圓石,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長髮女子坐在圓石上婉轉歌喉,她的垂在圓石上的下半身並非是雙腿,而是一條幽藍色的魚尾巴——這難道是鮫人?
昭雪上鑲嵌的藍色珍珠,就是鮫人的眼淚所化,她們歷來是美和魅惑的代表。
骨船還有一會兒才到圓石,林洛然已經看到那長著人類女子姣好面容的美人魚,一臉哀容對著她默默催淚。她只是在唱自己的歌,不曾開口祈求林洛然什麼,然而那哀傷的歌聲,那寫滿哀愁的雙眸,無一不在訴說著這一目的。
——帶我走,帶我走,這孽海的水,冷入靈魂,求求你,帶我走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煉骨舟,渡孽海(二)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鮫人的一雙眼睛滿含著幽愁,盯著林洛然,訴說著帶她走的請求——帶她走,這裡是孽海天,林洛然怎麼敢大發同情心?
林洛然強迫自己將視線收回來,也不去聽那玄妙曲調,抱守心神,駕馭著骨舟,破開濃黑的海潮,眨眼就將鮫人和圓石甩在了身後。
林洛然的身後傳來悽厲的叫聲,讓人心中發憷,她忍不住回頭,只見海里躍出一條張著大嘴,長滿倒刺的大魚,竟一口將那鮫人頭咬掉了!
鮫人沒有頭的身體無力抽搐著,魚尾巴在圓石上拍打幾下,這才滑落到黑海中。
林洛然心神一動,終究不能繼續古板無波。
她知道那很可能是誘惑她道心的幻想,卻因為不是無情之人,難免回去想,若是真的帶了那鮫人上船,是否就能避開這身死的禍事?
道心因此開了一個口子,這操縱骨船的手法就不那麼精準了。
林洛然的眼神變得迷茫起來。
她恍惚聽見兩岸有猿聲傳來,這濃黑海水中陰風四起,一道黑影撲面而來,化作一個林洛然以為自己都快忘記了的人。
年輕的鄒耀威,在藍鳥俱樂部中對她晃動著酒杯。
那時年輕氣盛,自己孤身一人前去,初遇文觀景,他是蜀山文家的正統傳人,而彼時的林洛然,不過是一個懵懵懂懂闖入修行路的菜鳥。
到底是哪裡來的膽子敢與文觀景一站?
是被寶嘉的遭遇逼瘋了吧……被修士不拿凡人當一回事的高姿態逼瘋了,將鄒耀威打成了重傷。
她自血池地宮中築基而出,林家已經被鄒耀威逼得後退無路,他羞辱寶嘉,重傷林爸,林洛然毫無遲疑殺了他。
「……我沒有錯,你這心魔卻困不住我!」
林洛然從舊事中回神,眼神堅定。若殺人都是孽,她殺鄒耀威是一點悔意都沒有的。求道之人,不可妄造殺孽,但若是被人殺上門來一再欺凌,她都不能還手,那這道,不修也罷!
她話音既落,眼前的鄒耀威化作碎片崩盤。
林洛然正待掐訣前行,那些碎片復又還原,化作牽手的中年夫妻。
是鄒耀威的父母!
「殺吾兒無錯,那我們呢,可曾辱你傷你?」鄒國軍面色凝重,官威甚重,一看就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權之人,這樣的人物別說當面質問,換了從前的林洛然,甚至是不敢抬頭仰視的大人物。
「你這狠毒的女人,還我威兒命來!」鄒夫人盛氣凌人,說話猙獰,這兩人珠聯璧合,真是一對貴氣夫妻。
「答不出來了吧,道貌岸然的毒辣女人!」
林洛然低頭,想起自己放火燒光的鄒家大宅,殺掉的鄒家夫婦。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她依然會毫不猶豫選擇斬殺鄒家夫婦,以絕後患。
然而面對心魔拷問,林洛然緊緊抿著嘴唇,卻無法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