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是高原聖地,林洛然恍惚間感覺聞到了玉簪花的香味。
小沙彌智休,他怎麼恰巧在這裡?
他身邊的老僧人,倒像是大昭寺的僧侶,顯通寺的普濟大師,並不在其中。就是智休……林洛然今非昔比,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來,那些僧人將智休簇擁在中間,小沙彌不時低頭與他們細說幾句,那些老僧就露出歡喜的神色。
以誰為尊,一目瞭然。
「智休師傅。」
林洛然出聲打招呼,智休側目,一見林洛然,似乎眼有迷茫。
大昭寺人來人往,也不至於讓他感應不到修士的氣息,不管林洛然修為如何精進,道佛迥異,應該更加顯眼才是。
智修這樣想著,卻低聲和幾個老僧說了幾句,僧人們散去,智休一人走來。
「沒想到能在高原上見到林居士。」陽光在大昭寺的金頂彩繪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小沙彌行動間像踩著光影而來。
林洛然見他不說自己為何在此,也就沒有提這個話題,她正色道:「上次之事,還沒親自謝過普濟大師,是小女失禮了。」
智休邀她去寺裡轉轉,林洛然從善如流。
「是林居士提供了佛修重新入世的機會,該是小僧言謝才對,居士不嫌棄,隨小僧喝一杯酥油茶吧。」
五臺山的小師傅請自己在西藏大昭寺喝酥油茶?這倒是新鮮的待遇,林洛然也不矯情,欣然前往。
七轉八拐來了一個偏殿,將遊人的喧囂全部隔開,可能就是智休的住所,他對這裡的東西都十分熟悉,拿出小錫湖煮茶,林洛然驚訝智休拿出的茶葉都有一股黴味了。有些奇怪,看他的樣子,在大昭寺頗受禮遇,怎麼生活用度上這樣漫不經心,還有人拿發黴的茶葉給他喝?
一想到這些發黴的茶葉或許要進入自己口中,林洛然就隱隱頭疼。她想了幾句不帶炫耀之話,表明自己可以提供茶葉,智休卻笑了:
「林居士是否覺得茶葉發黴,是這大昭寺招待小僧不周?」
林洛然搖頭,她還沒有這樣淺顯。
只是智休的話,也是拒絕她提供茶葉之意,林洛然便不再堅持,安靜看著智休在小煤爐上煮茶,清秀的小沙彌被菸灰沾了一臉,他卻渾然不在意。
這裡沒有梅蘭竹菊的清雅,似玉簪花所化的智休也沾染了塵埃,林洛然看到這一幕,迫切想要進階的心,卻漸漸安靜下來。
久煮之後,發黴的茶葉沒有了異味,只剩下濃鬱的茶香,林洛然帶著幾分詫異,看智休只取了茶水倒入竹筒,加入塊狀的酥油,和茶水一起慢慢的打,又隨著動作,一點點放入鹽。
智休動作嫻熟,寬大的僧衣袖子隨著動作緩緩而動,讓這一切都充滿了行雲流水的契合感,一看就是做酥油茶的熟手,也不知他何時來的大昭寺,又在這裡做了多久茶。過來好一會兒,智休終於停下了動作,斟了一碗給林洛然。
一碗熱茶下肚,驅走了這拉薩清晨所帶有的寒意。林洛然覺得心神寧靜,手腳溫暖,手心甚至在微微發汗,再看這偏殿,連鏽跡斑斑的銅燈,都似乎充滿了故事。
林洛然放下木碗,回味了一會兒茶香,感覺自己久久不能結丹,似乎就是因為偏離的真實的世俗。
她修的是入世,而非出世。
她以為自己作為一個普通遊客,不使用術法,不動用靈力,就是在感悟,然而質問本心,自從修行,她離凡人的生活,越行越遠。
仔細想想,從多久開始,她就再也沒有不靠火系術法生火,不靠水系術法聚水,不靠御風訣飛行?
「智休師傅,這真是一碗好茶!」林洛然想通了某些關節,笑意爬滿臉龐。向智休告別,她順著迴廊慢慢走過,像一個真正的普通人,看見色彩鮮艷的彩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