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舍和那亭中的小先生竟都出奇的平靜,此時回想,居然只能想到火焰噼啪的聲音,再無其它了。
想了想,陳姓鏢師才說:
「多的我也沒在意,但我一去說借柴,那小先生立馬就同意了,還讓我都抱走。」
「你可向他說明瞭情況?可有請那位小先生過來?」
「李公說笑了,我怎能忘了這事?」陳姓鏢師有些不高興,「我告訴他這邊鬧鬼,說咱們貨多,不方便搬到那邊去與他一起,叫他過來,他卻只叫我把柴都抱走。」
「這……」
眾商客又是互相對視。
還待說些什麼,只聽嗚咽一聲,那風聲似鬼在哭,寒風帶雨,竟吹得亭中火堆搖晃不止,幾近熄滅。
火焰一度轉為深紅色,映照得這霧間亭舍好似陰曹地府。
眾人連忙繞成一圈遮風,火才重新燃起,亭子裡的光線也重新變得明亮起來,帶來了幾分安全感。
那陳姓鏢師持刀而立,又罵開了。
民間有說法,髒話能驅小鬼,也許陳姓鏢師抱的是這個想法,也許只是為自己壯膽。
無論因何,商客們也真因此感到了些安慰。可轉念一想,練武之人氣血旺盛,妖鬼難犯,若有一顆不懼妖鬼的膽大之心就更安定了,可尋常武人似乎也拿這縹緲無定的霧鬼沒有辦法,恐怕最多自保,難以保全他們。
而且這柴……即使火堆不被陰風吹滅,怕也撐不到天亮。
這霧鬼完全可以等到他們柴火用盡!
剛一想到這個念頭,又是一陣陰風吹來。
「呼……」
比剛才更急更寒,好似從面板吹到了五臟六腑,直入靈魂深處,讓人忍不住戰慄。而那火更是如同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竟一下收縮到了極致,甚至只能看到猩紅的木炭了。
眾人還沒來得及護——
「呼……」
火堆瞬間熄滅。
一時只剩木炭發著猩紅的光,映在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上,人也與鬼差不了幾分了。
木炭還在迅速變黑變灰。
驚恐之間,眾人看見濃霧中似有人影在走動,又看見不遠處有另一團火光,在濃霧中透著模糊的黃。
那邊的火竟然沒有熄滅!?
「到那邊去!」
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立馬爭先恐後的爬起來,瘋狂的往那處火光跑去。
細雨打在身上,透骨的涼。
李姓客商五短身材,又最年長,即使拼了命的跑,也跑得最慢,眼見得那代表安全的火光越來越近,忽然感覺有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裳,接著又抓向了自己的胳膊和頸子,冰涼的指尖彷彿要刺入自己肉裡,那一刻的他心裡已害怕到了極致,伸長胳膊想抓前面人的衣服,卻已夠不到了。
這下完了……
死到臨頭,他已想不起那些走商時學過的文縐縐的話,只曉得自己今天怕是要栽到這裡了,說不得要被那鬼吃掉血肉吸掉精魂,什麼也不剩下。
就在這關鍵時刻,一隻布滿老繭的手抓住了他,那繭硬如木頭,颳得面板生疼。
李姓客商睜大眼睛,發現是那花了不少價錢請的鏢師起了作用,此時緊抓住自己手腕,一邊往自己身後怒罵,一邊以大力氣拖著自己往前。
雙方好像在爭搶一樣。
「篷……」
李姓客商隱約見有火光迸現,像是木結被燒炸,身上的陰冷觸感頓時消失,身後的拖扯力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抗拒的把自己往前拖的力。
刷!
李姓客商已被扯進了亭舍。
耳旁又迴蕩起了陳姓鏢師吐唾沫的聲音,還得意與鄙視的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