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立春了。」
「呵呵,道長雖是修行四時靈法,卻也得知,各地四季不同,天時不等,春來本就有早有晚,卻不可一概而論。」老者笑道。
「那足下覺得,何時才是春來呢?」
宋遊身體略微前傾,做出請教的姿態。
「……」
老者卻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將話題引回正軌:「道長果真是好氣魄,可若是老夫說,道長是在取真龍的命呢?」
「怎麼說?」
「雲池下方確是真龍,道長師門所記載的『世間真龍已經絕跡』也算不得錯,世事奇妙,頗多巧合。」
「願聞其詳。」
「雲池中的真龍大抵便是世間最後一頭真龍,不知多少年了。只是真龍已死,龍心已缺,幸得墜落於此,天地造就一方靈韻,生機無限,靠著這方擁有無限生機的靈韻,真龍才得以延存至今。」老者緩緩說道,「不過真龍雖然因此而活,卻也受困於此,不得輕易離開,只能在每年立春之時才能從此處飛出,見一見這廣袤天地,喘一口氣。」
宋遊閉上眼睛,沉默片刻。
「龍無心也能活嗎?」
「自然能活。」
「可是如此,也叫活嗎?」
「……」
僅僅一句話,卻讓老者沉默了下來。
「在下沒有見過真龍,不過也曾聽聞,真龍翱翔於天地之間、雲端之上,沒有拘束,變化無窮,可見其自在與灑脫,我觀取名伏龍,寓意蟄伏潛藏之龍,代代傳人也是行走天下,自在自由,做想做之事,修想修之法。」道人睜眼看向老者,「如此苟活,真龍可會厭倦?」
「你非龍,怎知龍所想?」
「在下冒犯了。」
宋遊言到即止,一點不多說,只端起酒碗倒了酒給他:
「前輩請飲酒。」
「……」
老者端起酒碗,抬頭看他:「看來道長對那方靈韻是勢在必得了。」
「自然。」
「可既然如此,道長又有這般道行,人也到了這裡,為何不自己下去取來靈韻,要在這裡枯等呢?」
「聽聞下方住有真龍,不知是真是假,貿然打擾,實在失禮,因此想再多等一等。即使非要行無禮之事,也要等到實在沒有辦法之時。」
「道長還真是講禮。」
「理應如此。」
「哈哈哈哈,幸好道長沒有貿然下去取寶!」老者仰頭笑道,「多年以來,不是沒有別的了不得的修士來到這裡,也不乏道行通天之人,可只要來的時候不是立春前後,就定然見不到真龍,就算是立春前後,真龍不願出來,也見不到,道長以為,他們沒有試著下去過嗎?」
宋遊低垂眼瞼,沉默不語。
老者說的「了不得的修士」是誰他不知道,但「道行通天之人」,多半便是自家先祖們了。
「真龍不發怒,便是原地去,原地回,真龍若是發怒,能從中脫身的,可沒有幾個。」老者的語氣也很平靜,「此乃真龍盤桓之地,上古大能也沒有輕入別人洞府的道理,更別說強闖龍池了。」
宋遊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點東西,於是放下酒碗,虛心請教。
「那麼前輩以為,我該如何呢?」
「你能信我?」
「前輩能信我,我也能信前輩。」
「我可沒說信你。」
「那我先信前輩。」
「哈哈伱這人可真有意思,哈哈哈,好久沒遇到你這麼有意思的人了。」
老者卻是放下碗撫掌大笑。
笑得頗有些疏狂之意。
山間隱士也很少有這般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