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一名親衛去訂好了位置。
原本需要預定的雲春樓,這時候不需要了,原本供應有限的松江鱸魚,這時候也能放開吃了,就是原本訂滿了的廂房,也空出了一間來。
道人取出三花娘娘御用的小碗,放到桌上,接著便見一名名侍女款步進來,金樽清酒,玉盤珍饈,一道道的端上桌子。
「將軍太過鋪張了。」
「難得一次。」陳將軍面容平靜,看向輕巧跳上桌的貓兒,又瞄了眼外頭,「跟隨先生的燕子呢?」
「我家燕兒生性靦腆怕生,也不愛吃人的食物,便任他自在一些,不為難他了。」
「原來如此。」
「將軍幾時回的京呢?」
「今年開春。」
「過去半年,陛下也沒有命將軍回到北方的意思麼?」
「……」
陳將軍只搖了搖頭,斟酒倒滿一杯。
宋遊也給自己斟酒,扭頭一看,貓兒眼巴巴的盯著,便也給她倒上一點。
道人的招來揮去之法雖修得不算高深,用得卻越發熟練,端著的是酒壺,倒出來後已經成了裝在另一壺裡邊的醒酒湯。
「陳某先敬先生和三花娘娘一杯。」
「謝將軍款待。」
「喵……」
「先生請用筷,莫要客氣,這裡雖比軍中條件好,也請像軍中一樣自在即可。」
「自然。」
道人便率先動了筷子。
松江鱸魚正是最好的時節,沒有別的複雜做法,就是加蔥姜清蒸,淋了一些醬油,宋遊率先夾了一塊腹部的肉,卻是放到三花娘娘碗中。
陳將軍本已拿著筷子,見狀又停了下,等到道人給自己夾菜時,這才開動,同時對道人說道:「陛下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傳言是真的?」
「是真的。」陳將軍也夾著鱸魚,「在北邊聽說時,即使陳某的訊息來源可靠,也覺得或許是國師和陛下演的一齣戲,直到回京面聖,親眼看見陛下的身體情況……陛下年紀太大了,或許因西域小國刺殺受了驚嚇是假的,但身體每況愈下卻是真的。」
「長平公主呢?」
「還在羈押中,朝中關於如何處置她討論得很厲害。她犯的是死罪,不過畢竟和陛下感情深厚,當初又親手助陛下登上寶座,隨後二三十年間也兢兢業業輔佐陛下,鑄就這般盛世。陛下年老了,年老的人,容易起決心,也容易心軟。」
聽來此前京城中的風雨遠比民間傳言中鬧得更大。
皇帝年邁,身體急轉直下,便像個催命符,使得皇帝急切,公主也急切,與之對應的是兩位皇子的成長,更加速了這一過程。
宋遊還聽到了這位將軍的憂愁。
其實很多時候,了不得的帝王除掉功勳武將,並不是自己懼怕武將——這種帝王身上是有豪氣的,也有自信,可他的自信僅限於自己,覺得自己可以輕易壓得住這些名臣武將,可自己的後人,年輕繼任者,是否有這般氣魄和能力,他們便不見得有信心了。
於是知曉自己大限將至的帝王毫不猶豫,以雷霆手段除掉了大權在握的長平公主。
而這位武安侯呢?
這份憂愁想來是陳將軍平日裡很難對別人說得出口的。
「哈哈!」
陳將軍笑了兩聲,心中豁達:「先生才剛回京,怎好談論這個?便請先生盡情享用美食美酒,明日之愁,等明日再愁。」
於是盡情享用美酒佳餚,說這三年長京的變化,也說朝中對於重新扶起北方數州的看法,多是感慨,不聊深了,只當佐酒佐飯的小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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