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冬至。」
「如何補給呢?」
「只要認得,只要不遇上大天災,其實到處都是吃的。中間乾糧吃完了,小人便用青桐樹的果實充飢,倒也吃得飽。」
「厲害。」
宋遊不由贊了一句。
這邊的青桐樹的果期似乎正好是秋冬,如今果實成熟不久,長得像是一個勺子上面零散盛著幾顆豆子,豆子去殼之後煮熟了可以吃,宋遊這兩天也撿過一些來嘗嘗,就不知道他是怎麼吃的了。
這人也是有大毅力的了。
「既是來尋神鳥的,那麼三天前的夜晚,足下可見到了神鳥夜飛的場景?」宋遊問道。
董志一聽,神情頓時一愣。
眼神恍惚了一下,好似回憶起了那一夜自己看見的景象,仍是不禁出神。
「自然看到了……」
董志許久才答道,語氣中充滿感慨。
想他們講了多少代的書,講了多少代的越州神鳥,無論是誰來講,每次講的時候,必都竭盡所能,將它描述得玄之又玄,神之又神,美麗無比,好博取聽眾喜愛。卻沒有想到,親眼見到,它卻比任何傳說任何描述都更為神異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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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傳說萬千,但凡神異之事,世人皆津津樂道,可又有幾個凡人見到過仙?
又有幾個凡人見過神鳥?
「小人當時就想,就算凍死在這裡,也值得了。」董志說道,「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走出去,把它講給我的後人聽。」
說完端著碗,忍不住看向道人,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問道:
「不知先生……是真是假?」
「為何這麼問?」
「小人曾聽說過,昂州許公寒冬露宿街頭,恍惚間有人叫醒他請他吃飯,桌上皆是玉盤珍饈葡萄美酒,席間皆是達官貴人當地顯赫,吃完飯後對方又請他欣賞歌舞小曲,請他泡熱水澡,最後送到上房,是最舒服的房間,點著上好的無煙碳,暖和不已,床上也是最軟乎的被褥。可直到他美滋滋的快要睡著了才發現,自己依然縮在街邊,剛才不過是臨死前的幻境罷了。」董志憂心忡忡,「小人也曾多次講過這個故事。」
「有趣……」
宋遊倒沒有問「既是臨死前的事又是怎麼傳出來的呢」這樣的話,而是說道:「只可惜這裡並無玉盤珍饈葡萄美酒,只是糜餅糊糊、昨天的兔肉和一鍋燒開的雪水罷了,也無達官顯貴、歌舞小曲、熱水澡與上房,只有在下一個道人,一個火堆,一床薄毯而已。」
「不敢奢求太多,已多謝先生。」董志說著頓了下,「小人以前講這故事時,還不覺得什麼,結果此次因為沒料到前幾夜的大雪,被凍得縮在樹下差一點就死了,才知曉凍死有多痛,當時就想,若臨死前真有那般幻境,也是好事。不醒來就更好了。即使是妖魔所為,要吃我,施法使我迷迷糊糊,不恐懼痛苦進而導致肉質變苦,能不痛苦的死,也都是好事,我也都謝謝他。」
恐懼痛苦導致肉質變苦……
這倒又是有趣的說法。
宋遊聽出他語氣裡的幾分擔憂和暗示,卻也只是笑道:「足下怕是要等到走出此地回到寒州時,才知曉是不是幻境了。」
「可能……」
這時鍋中帶著兔肉絲的糜餅糊糊已經煮好,宋遊依然當先給他盛了一碗,遞給他。
左右看了看,並未從瘴氣迷霧中看到那隻鹿的身影。
於是又問道:「足下可還記得,昏迷之前或昏迷之中,都遇到了什麼?」
「多謝……」
董志依然道了聲謝。
可都遇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