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鴻進來,他抬起眼眸,聲音輕軟又潮濕:「不想動了。」
鴉羽似的黑長睫毛上沾著水珠,這麼一抬眼,水珠就順著眼瞼往下落。他兩頰被水霧蒸騰得酡紅,眼中泛著醉酒似的睡意。
林鴻跟木頭似的僵在原地。
燕雲瀟伸手拈起一片玫瑰花瓣,置於濕潤的雙唇間,吹出一個低沉的聲調。
「不是要照顧我嗎?」他漫不經心地單手捧水,從鎖骨處澆下,沖走硃砂痣上的玫瑰花瓣,淺淺地抬起眼,「嗯?」
林鴻腦子充血,像提線木偶似的走過去,僵硬地從梨花木架子上拿下澡巾。然後站在浴桶前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知往哪裡放。
燕雲瀟說:「相爺還要站多久?水涼了,我冷得很。」
他說著話,修長的手指依然拈著艷紅的花瓣,指尖合起一捻,滲出紅色的花汁來。他狎玩似的,把花汁塗在紅痣上。
林鴻:「……」
他眼觀鼻鼻觀心地把燕雲瀟從水裡抱了出來,迅速用澡巾裹上,又把人橫抱起,繞過屏風,大步往龍床走去。
燕雲瀟看著他漲紅的臉和耳朵,輕笑出聲。
林鴻根本不敢看他,把人放到床上,眼睛望著頭頂紗帳,迅速擦乾後穿上寢衣。他這才深深地撥出一口氣,低頭望著燕雲瀟。
燕雲瀟正戲謔地望著他:「憋氣做什麼。」
林鴻冷靜而誠實:「怕聞著香味,忍不住。」
「哦?」燕雲瀟說,「以後若我答應了你,你卻看也不敢看,聞也不敢聞,那還如何做?」
林鴻再也忍不住,低頭重重地吻了吻他的脖頸,懇求似的道:「寶貝,所以你要可憐可憐我,讓我早些習慣。比如——多留我和你睡覺,允我多抱抱你,親親你。」
燕雲瀟唔了一聲,閉著眼睛不說話了。
林鴻扶著燕雲瀟躺在腿上,為他擦著濕潤的頭髮。心知他是在努力轉移情緒,便繼續剛才的話題,溫言懇求,不時打趣。
燕雲瀟身體漸漸放鬆。
宵夜送了來,是一晚湯圓和一碟小菜。
林鴻扶他靠在床頭,一勺一勺餵給他吃,燕雲瀟很配合地吃完了,不時淡淡地打量他。
吃完後,林鴻讓人收走碗碟,突然瞥見床頭有一個精緻的瓷瓶。這種瓷瓶一般是用來裝丸藥的,他隨口問道:「這是什麼?」
燕雲瀟順著他目光看過去,那個瓷瓶中是藍六寄來的毒藥。他不動聲色地拿過,扔在枕頭下方:「沒什麼。」
林鴻沒再多問,伺候他漱口擦臉,扶他躺下,仔細地掖好被子。
「好了,我給你念念故事,你什麼也別想,困了就安心睡覺。」林鴻溫柔地將他的一縷發別在耳後,「明天起來就不要再傷心了,好不好?」
燕雲瀟輕輕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沉穩悅耳的聲音一直縈繞在他耳畔,燕雲瀟漸漸沉入夢鄉。
夢中,他在後山迷了路,一隻火紅的小狐狸一直奔跑在前方,為他指路,不時停下來等他。等他找到透著微光的出口,小狐狸微笑著蹲在遠方,抬起左前爪,似在沖他告別。
小狐狸的身體漸漸透明,消失不見。但那個沉靜的聲音一直在安慰著、指引著他。
翌日醒來,天光大亮。
身體不出意外地被人摟著,燕雲瀟閉著眼睛醒覺,伸手覆在環著他腰身的手臂上。
身後的人立刻動了動,問他:「醒了?」
燕雲瀟道:「嗯。」
「睡得好麼?」
「嗯。」燕雲瀟將醒未醒,聲音含糊,「你不回去麼?」
林鴻道:「我在這陪你。」
回想起昨日的事情,燕雲瀟釋懷之餘,也有些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