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老夫妻倆一個坐在地上哭,一個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他掄起鋤頭,三兩下就把他們搭在那裡的扁豆棚,番茄全給鋤了,那個女人看見這個情景,拍著大腿在那裡哭喊:「要死了,資本家的小狗崽子欺負人啊!」
紀翎在那裡說:「大叔,大嬸兒,大哥,大嫂!你們評評理,我家成分不好,那不是上頭已經少給咱們家待遇了嗎?我不能參軍,不能做幹部,不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國家給的政策,給的地兒,不能也給佔了吧?這跟強盜,土匪有差別嗎?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大慶叔,讓我去黃泉底下問我爺爺?這不是咒我死嗎?人怎麼能這麼惡毒?」
老孃們拍大腿哭,卻沒有紀翎說話這麼一套一套的。她只說:「這是你爺爺奶奶,決定送我們種的啊!你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了,他們種不動了,送給我們,你個小畜生,把地上的菜全給我刨了啊!」
紀翎蹲在地上,插上蠟燭,拿了火柴點燃。又拿出三支香,在燭火上點燃,雙手持香,她跪在地上,舉著香過頭頂,在那裡說:「爺爺啊!奶奶啊!你們走了,留我一個人。我又幹不動活兒,就那麼一點自留地都被人佔了,你們讓我怎麼活啊?」
「你這是要幹嘛?」那個女人大叫。
「不是你們叫我問我爺爺奶奶嗎?我不是在點蠟燭燒香問。要真是他們決定送你們的,沒什麼!要不是,是你們強行佔的,我求他們去你們家作祟!」紀翎對著那個女人說,還在那裡唸叨,「爺爺啊!奶奶啊!我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沒想到被人這麼欺負!你們要幫我啊!天天去他們家,晚上挪凳子摔碗,讓他們一家子不得安寧。」
那個大慶一看蠟燭香火都點上了,農村人,說是破除四舊,這種事情誰不信一二?他要衝過來,談何容易?被李致遠攔住,不讓過來,想要拉開李致遠,卻沒這個力氣。
紀翎說話比那個女人還要潑,還要會拿腔做勢。
老隊長被人拖過來的時候,就是看見地上一片狼藉,紀翎跟個不要臉的老孃們似的蹲在地上又哭又鬧,他媳婦兒鋤頭揮舞著鋤頭對著大慶說:「你們不讓我們活,我們就不活了,同歸於盡算了!」
「幹什麼呢!好端端的,鬧騰什麼?」老隊長一聲大吼。
紀翎伸手抹著眼淚:「叔!你可要來評評理啊!有人佔了我的地兒,還想要我的命!」
「誰要你的命啊?你個資本家的狗崽子,壞東西永遠是壞東西!」大慶看老隊長來了又來勁兒了。
紀翎拍大腿開始掰扯:「說我是狗崽子,可我是紅旗下長大的呀!我從小受到黨的教育,聽毛爺爺的教誨……」好歹上輩子她入團入黨都是積極分子,生產隊裡的人到底沒有文化,哪有她那麼多的道理,叨叨下來,一本語錄都快唸完了。
「好了!都十八歲的大小夥子,都已經娶媳婦兒了,怎麼就跟個娘們似的,坐在地上不起來了,臊不臊?」老隊長也對紀翎的做派看不下去了。
紀翎撐著手要站起來,眼前發黑,感覺有七彩圈圈冒出來,李致遠知道她氣血不足,過來一把將她拉起,摟在身邊溫言軟語問:「怎麼樣?是不是頭又暈了?」
「還行!」
老隊長看她那樣兒,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一個大老爺們,不能做那些娘們做的事情。難道以後讓人說你娘娘腔?」
紀翎站穩了,神色哀慼:「叔,你看看我們夫妻倆,要是我把自個兒當成個大老爺們,跟大慶叔去講道理,他伸手一甩,我跌地上,要是起不來,可能就是白布一蓋,往那邊山上一抬,埋了就埋了!您以為,我願意讓媳婦沖在前面打架,您以為我不想把婷婷護在身後?我也想啊!不就是身體不行嗎?我活著一天,他有一天男人,要是我沒命了,她就任人欺負了!」
「那你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