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伯,你咳嗽都那麼嚴重了,出門前伯母叫我看著你,不許抽菸!”
胡憲峋嘆了聲氣,枯瘦的臉掛著苦笑。
這次出來,他誰也沒讓跟著,連學生紀重也沒有讓通知,獨自一人,帶著司機,一名記者,一名便衣保衛人員,趕往此刻已經是風雲激盪,都在眼巴巴等著他下決定的江川城。
記者就是同車的女娃娃,在《湘南日報》任職,叫林詩予。
經過半日的顛簸,這輛低調的黑色轎車終於抵達了江川城。
抵達江川后,小轎車馬不停蹄,直接去了龍景園罐頭廠老廠區,胡憲峋看到了一派嶄新的氣象,號稱是全省最大的旅遊觀光夜市即將在這裡拔地而起。
隨後,胡憲峋又去了尚未開工就已經停擺了的江川時代商業巷,和已經停工停產的紅星電子廠。
紅星電子廠區已經徹底關停,大門口沒有門衛,胡憲峋一行人是暢行無阻的。
走進廠區以後,胡憲峋看到了處處都是倒塌了的廠房,那些裸露出來的半截牆壁,全是皸黑色的,被燒成木炭色的橫樑木樁到處都是,黑水遍地,荒草叢生,處處都是被烈火燎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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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敗,是這裡的主色調!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胡憲峋一行人走著走著,背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弓著腰,一身破爛衣裳,肩膀上扛著一個骯髒的蛇皮袋,眼窩深陷,面頰焦黑,那張臉極其的醜陋,像是被大火的舌頭舔過,半邊鼻子和上嘴唇融在了一起,滿臉都是恐怖的火燒疤痕。
老婦人的眼珠子一直盯著胡憲峋手裡的塑膠水瓶子,胡憲峋一停,老婦人也遠遠地停下來,胡憲峋一走,老婦人便遠遠地跟著。
老婦人一路跟了很久很久。
保衛人員已經看出了這個老婦人是拾荒老人,但老這樣跟著,也不成話,反身回去問道:“老太太,你有事嗎?”
老婦人縮著身子,畏懼地看了看身材高壯的保衛人員,隨後伸手指了指胡憲峋,聲音像錐子一樣尖細:“水,水瓶子。”
胡憲峋低頭看了眼手中還剩下半瓶水的塑膠瓶子,沉默了好久,走過去把瓶子遞給老婦人:“老大姐,給你!你是紅星電子廠的人嗎?”
老婦人畏懼的點了下頭,但她那隻滿是傷疤的手極為迅速,一把搶過胡憲峋遞過來的塑膠水瓶子,扛著蛇皮袋轉身便走。
胡憲峋立時跟了上去:“老大姐,你告訴我,這個廠子這一年裡發生了什麼事!”
老婦人,遲疑著,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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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胡憲峋還去了金坪礦區。
這個江川市有名的礦產區,與張雲起第一次來時相比,環境問題似乎更甚。
塵土飛揚,大地皸裂。
胡憲峋抵達以後,直接站上了金坪礦區的雷鳴山脊上,他那雙銳利的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挨著一個的窿洞,一臺連著一臺的洗選搖床,一座接著一座的砒灰爐子,數以千計的破爛工棚黑壓壓地連成一片,打炮聲、喧鬧聲、機器轉動聲此起彼落,廢石、尾砂、屎尿到處都是,臭氣難聞,砒煙刺鼻。
暮春四月,本是下種施肥的好農時,然而在這片土地上,農民餬口的莊稼卻是絕跡的!沙碩遍地,春雨一沾地面便成了黑水,順著街道泥巴路肆意流淌,土壤裡和枯樹上是黑灰色的,平地上寸草不生!
那個時候,天空下著濛濛細雨,有瘦骨嶙峋的烏鴉在雷鳴山脊上盤旋,正發出一道道聲嘶力竭的怪叫,如同蒼老垂危的人在絕望的荒原中發出的哀鳴。
這個佝僂的老人看著這座已經滿目瘡痍的金山寶山,心裡有講不出來的沉痛!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