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樓,洛京數得著的酒樓,裝潢奢華的包間內,梁老爹和一身常服的黎綱相對而坐。
面前擺著黎綱親自斟滿的酒爵,目光掃一掃滿桌的珍饈,精美的器具,與梁宏的一身破舊格格不入。
梁宏得知對面這個男人就是黎綱的那一刻,眸子就轉而冰冷無比。
原因無他,這是趙梁王國,所謂開國五侯之中,唯一的前魏舊臣!換言之,在梁宏心中,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
此刻二人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仰仗的也全都是往日的一些舊情了。
門被謹慎地敲響,酒樓掌櫃親自用托盤端著一個錦盒走了進來,將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梁宏面前。
梁宏開啟盒子,裡邊是幹黃的菸葉,泛著迷人的香氣,煙斷頓許久的梁宏也不客氣,直接就拿出自己的銅嘴桐木杆煙槍在桌子上磕了磕,麻利地裝煙,點上,一口氣抽乾了小半鍋。
滿足地吐出長長的一團煙霧,梁宏對掌櫃開口道:“我記得逐月樓以前是朱大掌櫃的,你是他什麼人?”
平日裡伶牙俐齒的掌櫃沒有應聲,看向了黎綱。
聞不慣菸草味道的黎綱揮手打散飄向自己的煙霧,示意掌櫃可以出去了,待屋內只剩下二人,黎綱開口道:“驅龍南顧之後,洛京飽經了幾次戰火,老爺子的許多老面孔,應該在那之中,再也不可見了。”
低著頭吧嗒吧嗒將剩下半鍋煙抽滅,梁宏在鞋底上將菸灰磕出去,端起酒爵一飲而盡。
咂摸咂摸嘴巴,喃喃道:“軟綿綿的。”隨後終於正視黎綱道:“煙抽了,酒喝了,威侯是要替厥侯動手嗎?”
黎綱不緊不慢地將自己那一爵酒喝掉,笑道:“他趙仲配指使我嗎?”
“哦?”梁宏眼中閃過狡黠的精光,“我記得威侯,甚至您的祖上,都與羽林沒什麼關係,大魏朝堂我也沒有別的路子,您可別說您也是看在羽林和梁烈的面子上,敘舊的。”
黎綱站起身,給兩人添上酒,搖搖頭道:“我與您,無舊可敘。”
“我猜猜,趙仲火急火燎把你帶到這洛京城,用的是,護你周全的由頭?嗯,這說的倒是沒錯。”
“不過您老不想想,他怎麼就進了城就放任您隨意了呢?且不說你不去天牢逃了如何,就算真去了天牢,到了京兆府的地界,那秦澹是個出了名的誰的賬也不買的傢伙,他趙仲圖什麼?”
梁老爹又摸起菸袋鍋吞雲吐霧,意味莫明地笑道:“那你圖什麼?”
黎綱同樣報之以笑:“什麼也不圖,奉命行事而已。”
“誰的命?”
“不怕但是又不想明著得罪姚萬重,又能讓符信作壁上觀,推出我和符信做盾牌的人。”
梁宏默然,心下大概有了答案,至於那人圖什麼,自己想不明白,想明白又怎樣,關自己什麼事?
“趙仲不想摻和過多,他做前半程,我做後半段去,不過說起來也是區區小事...”
趙宏抬手打斷他:“爾為砧板,我為魚肉,你們想怎樣就怎樣,我就一句話,我徒弟和那孩子真在洛京?”
黎綱點頭確認:“在,姚文意把人捉回來的,是你的二徒弟,大徒弟不知所蹤,就扔在天牢裡,沒幾天呢,一直瞞著秦澹,不過現在,這位青天大老爺應該已經發現了。”
提起秦澹,梁宏是有些印象的,當年那個在宮門外長跪不起,揚言要死諫宗室之患的書呆子,那是很久之前的很久之前了。
當時的年輕的梁宏還在羽林當差,那時的秦澹也不過是個小小京官,小到沒有資格旁聽朝會。好死不死,那日死諫,當差的羽林衛就是梁宏,至於之後責罰秦澹的板子,也是梁宏親自打的。
當年鐵骨錚錚,被打得皮開肉綻都不求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