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難道——」夥計有些疑惑,聲調忽然猛地拔高了,「殿、殿下?!」
在這座城中,沒有第二位「殿下」。
理智告訴他,他絕不能回頭,應當迅速離開這裡——然而,另一種龐然的力量生生拖拽著、命令著他,它是如此澎湃而無法阻擋,幾乎在一瞬間壓倒了理性。彷彿有座巨鍾在他身後敲響,耳中一陣轟鳴,他僵硬地轉過身,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末,遙遙飛越過人群,準確地凝滯在門外的來人身上。
哪怕時隔多年,於人群中找到那個身影,他從來只需要一眼。
與此同時,酒館內外驟然爆發出一陣震耳的歡呼聲浪,幾乎要將上方破落的屋頂掀起。蜷在壁爐前的人們一下全站了起來,他們高舉手中的酒杯,向波利齊亞諾身後的來客致意:「殿下!」
洛倫佐•美第奇站在門外,手中握著馬韁。他的唇邊噙著微笑,朝眾人輕輕頷首。
彷彿只是無意地一瞥,他抬起頭,目光與喬萬尼相對。
就在這一個剎那,舊日再臨。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劇情融合了兩位歷史人物的人生經歷,但請勿帶入真實人物與事件,建議當作平行世界閱讀。
需要注意的是,佛羅倫斯是共和國,本文中洛倫佐的公爵頭銜是作者封的(。),封地不在當地。
本文採用虛構的「聖歷」紀年,是為有意將故事與歷史分開,實際上參考的現實時空是十五至十六世紀的義大利。風俗人情也儘量靠近歷史上的文藝復興時期,但不保證準確,還會出現不少魔改,請勿深究xd
篇幅不長,儘量保證更新。預感到這文會很冷,提前感謝看到這裡的諸位。
第2章 一
喬萬尼在他十三歲那年孤身來到佛羅倫斯。那是聖歷五十六年的棕枝主日,阿諾河的河水是寒冷的青綠色,風從長河的另一端遙送而來,托起遠行者沉重的背囊。來自卡普萊斯的少年還未褪去頰邊象徵著稚幼的絨毛,為後世所稱讚的堅毅卻已清晰地浮現在了這張年輕的面容上:數日以前,他與父親間持續多年的爭執終於以他的勝利而暫告一段落,成為教士或醫師的命運得以避免,吉蘭達伊奧的作坊接納了這位執拗的男孩,他將全身心地投入他的「神聖事業」中,用石料和刻刀製造靈魂。
他為此廢寢忘食。在加入作坊的短短半年內,他即被同齡人目為「天才」,很快得以跟隨貝託爾多學習雕刻。那位善於從青銅中鑿出生命的大師同樣善於從學徒身上發現光芒,在他的力薦之下,喬萬尼得以在一年後進入了「花園」——這一年,他剛滿十五歲。
對處於聖路加庇佑下的人們來說,「花園」這個詞在這座城裡只有一個意義,就像從前「學院」一詞之於古典時代的雅典人那樣。喬萬尼對這座處於聖馬可廣場邊緣的花園渴慕已久——誰都知道它對藝術的意義,也知道它背後的家族對藝術家們的意義。早在他還只會隨手塗鴉的年齡,就已聽說過柯西莫公爵的慷慨與修養,暗自描摹過盾型紋章的圖樣。人們說,來自美第奇家族的大人們都是高尚藝術的虔敬者,這一代那位年輕的繼承人更是其中翹楚。傳說中他會用托斯卡納語寫作長詩,描摹原野上的青草與羔羊;也會為教堂的拱門建設出謀劃策,幫助甄選真正有才華的能人巧匠。對生活於這座城市的藝術家而言,他的青睞無異於神眷,他餐桌旁的席位即是通往更高殿堂的請柬。沒有人不知道那位年輕的公爵,洛倫佐·德·美第奇,「被神溺愛的年輕人」。
那時他不過十九歲,身上卻已附會了太多傳說。人們樂於討論他少年時的諸種光榮事跡,比如十五歲時作為外交大使出訪那不勒斯,一年後在威尼斯與總督會談,爾後又受到了烏爾比諾公爵的召見……甚至有傳言說當今的教皇都對這位光芒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