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目標,教皇已付出了始料未及的代價,為了不半途而廢,如今他加重籌碼,用戰爭手段奪取陰謀詭計無法奪得的東西。遠在梵蒂岡的「彼得的繼承者」心中關心的從不是聖靈而是聖庫裡的金子,貪婪得像蘋果裡的蠕蟲。眾人沉默片刻,洛倫佐開口:「先讓我們揭曉謎底。是誰率先響應了聖座?」
是誰殺害了裡亞裡奧?——屍首在哪裡,鷹也必聚在那裡。如果沒有其他勢力的明確支援,就算是西斯篤四世也不敢貿然向佛羅倫斯和美第奇家族宣戰。「熱那亞,」傳令官說,「據我們在熱那亞的使節說,他們的軍隊已蓄勢待發,也許五天後就會越過隆託河……」
就像尋覓獅子吃剩的殘肉果腹的豺狼,終於要聯合其他猛獸捕獵雄獅。洛倫佐不算意外,這是他早已猜測過的結果:「梵蒂岡的軍隊呢?」
「預計三天後抵達佩魯賈。」
流言像野草般在春日裡瘋長。佛羅倫斯城中,敏銳的人們很快發現,像是接到了指令,教堂中神父的佈道開始隱約暗示著什麼:「你們也要聽見打仗和打仗的風聲,總不要驚慌;因為這些事是必須有的,只是末期還沒有到……「[3]即使城門仍然閉合,佛羅倫斯派出的使節卻已開始在各地活動,在義大利全境解釋帕齊陰謀,揭露教皇如何褻瀆聖彼得之名,如何不仁不義:是他們首先褻瀆教堂的神聖,使主的子民失去了對庇護的敬畏。絕罰的秘密終究沒能隱藏太久,教皇再次公開宣告,眾佛羅倫斯人中,惟有洛倫佐美第奇一人是他要討伐的惡人;根除□□,終結美第奇的暴虐統治是他唯一的願望。或許是洛倫佐之前的苦心有所回報,居民們並未完全取信於這套說辭;絕罰帶來的影響在有意的控制下也只引起了小規模的騷動,在美第奇家族的鼓動下,托斯卡納地區的教士對教皇粗暴的褫奪極為不滿,聯合區內各城邦的主教舉行了會議,決定繼續行使教權,強令神父照舊舉行聖事。他們也作出了反擊:除非教皇收回成命,梵蒂岡將停止獲得這一大區內的神聖稅收。這無疑是割去了羅馬的一塊肉。教皇低估了洛倫佐的影響力,也高估了人們的虔信。「看看這是什麼時代吧,他還以為自己能令皇帝下跪求饒嗎?」收到主教們的回信時,波利齊亞諾搖了搖頭,「對大多數人而言——信仰哪裡比得上金子?」
盟友的回覆在第三日紛至沓來。起初是壞訊息:威尼斯拒絕援助,理由是土耳其的蠻族已再度侵入了他們的領海,沒有多餘兵力;米蘭則早已整合了軍隊,回信抵達時,援助的騎兵也已在前往特隆託河的路上;也許七日之內,河岸邊就將爆發一場戰爭。快速而有序的整合後,佛羅倫斯各區內的民兵均已集結完畢,即將加入城外僱傭兵的隊伍中。費拉拉公爵將作為僱傭軍統帥,與洛倫佐並肩作戰。
聖歷六十五年五月,洛倫佐將所有有影響力的公民聚集在市政宮中,作了出征前的最後一次演講。來自城中軍械行會與米蘭兵工廠的武器已分發到士兵手中,城內留守官員的職責也已分派完畢。結束之後,洛倫佐與波利齊亞諾一同走出議事廳,喬萬尼帶著剛剛確定的圖紙從他們身後趕來,學者立即識趣地離開;戰爭當前,沒有人可以剝奪屬於情人的時間。
殷紅的落日莊嚴地懸在城門上,黃昏盛大、光輝而燦爛,向原野潑下煌煌的橘紅色,沒有人會認為它預示著一場落幕。他們漫步在佛羅倫斯的長街,遠處傳來士兵操練火器的呼嘯聲,彷彿有煙塵將滾滾而來。來自法蘭西的炮筒列陣在城牆上方,這種被叫做「加農炮」的青銅武器用鐵彈代替了石彈,卻比起從前需要用牛車運載的火銃更為輕便、機動。所謂「邪惡的技藝」已發展了一百多年,如今它已不再被視為美德的敵人,而有了更堂皇的名字:「文明的守衛」。由它帶來的是全新的戰爭,比起之前鮮有流血的戰役,如今的戰爭要殘酷得多。一切都在疊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