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只是一個幌子。他們的妥協絕不是永遠的。」洛倫佐搖了搖頭,「到了這個時候,橄欖枝已經不起作用了。」
他已做好將對方連根拔起的準備,這只是時間問題;而對方想必也正這麼想。
從前時刻都能感受到的尖銳敵意暫時退隱了,如同停止下落的雪球,定在半空的劍。沒有人會停止警惕, ,而此時的美第奇黨人難以分心——僅在兩周之後,佛羅倫斯將迎來聖周,薩爾維阿蒂與吉羅拉莫施展身手的舞臺。湧入城內的外地人越來越多,多是來參與慶典與□□的賓客與旅人。街頭爭執與鬥毆開始發生得愈加頻繁,甚至,某日入夜之前,侍官來報,一位海關官員死在任上,死因看上去是飲酒過量。治安官立即展開調查,但據守城的衛兵說,傍晚入城的人們中並沒有形跡可疑之人,唯一人數較多的行旅是幾十位農民。托斯卡納有太多類似的佃農了:他們以祖傳的葡萄園為生,在節日時用牛車運酒桶入城,部分賣給葡萄酒商,另一部分則通常將供神父們在彌撒時使用。因此,沒有人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聖歷六十四年的棕枝主日,佛羅倫斯的柏拉圖學園,城邦首席掌旗官、美第奇公爵洛倫佐•德•美第奇親自為那尊將流傳數百年的珀爾修斯像主持揭幕儀式。這尊雕像被立在學園主殿高大的基座之上,作為城邦榮耀與勇氣的象徵為人們瞻仰。人們站在雪白的大理石下方,驚嘆它驚人的逼真和衝擊力:珀爾修斯繃緊的肌肉線條,因用力而蜷起的腳趾,美杜莎混合了驚恐與憎惡的神情,它們是如此栩栩如生,如同神話人物親臨。自斯多葛學派始,模仿自然就被視為藝術的最高目標,而它無疑完成了這一點。許多詩篇即刻在人群中傳誦,洛倫佐命人將詩句刻在一旁的地磚上,每一道線條都鍍上薄金。「一次輝煌的勝利,」人們說,「誰會不為它折服呢?」
紀念聖周的活動從這一日起始,聖像□□、舞劇、競技與祈禱會依次展開。而最受矚目的無疑是最後三日將舉行的大彌撒,它將在受難日、聖週六與復活節三日於聖母大教堂舉行,如以往慣例,一位來自羅馬的紅衣主教將親自主持這場盛大儀式。名為裡亞裡奧的主教在第三日時抵達,年僅二十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小,就像任何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貴族男孩。但沒有人會質疑為何他能以如此年輕的年紀進入樞機團——人人都知道他是教宗最寵愛的侄子。
令人意外的是,當日駕臨的竟不只一位紅衣主教。與裡亞裡奧同行而來的,正是克羅齊•奧爾西尼。
沒有一個人預料到他將前來。當他出現在美第奇宮階前時,每位接待者都難掩驚訝,而奧爾西尼似乎對他們的反應十分滿意,直到洛倫佐向他們走來:「難以想像我們的城邦竟能蒙受這樣的榮耀。」
「是我提出要來的——我還沒來過佛羅倫斯呢。聖座拗不過我,考慮到我缺乏經驗,就勞煩克羅齊大人陪我前來了。」裡亞裡奧輕快地說。他好奇地打量著洛倫佐:「您就是美第奇殿下嗎?您比我想像得年輕多了!」
洛倫佐微笑著攬住他的肩,將他引進宴廳。波利齊亞諾陪同在奧爾西尼身邊,暗暗心驚:比起半年前,這位大人臉上的陰影已不見蹤影,就連那撮山羊鬍也重新變得油光水滑。宴席上,他多次向洛倫佐致意,如同從前那樣圓滑風趣,甚至表現出了不適於身份的過於殷勤。喬萬尼頻頻留意著他;不知為何,燭光掩映下,奧爾西尼那雙濕冷的綠眼睛總是令他下意識地感到不適。
他一直關注著樞機們的動向。最初兩日,奧爾西尼去往聖母百花大教堂與聖馬可修道院分別拜訪薩爾維阿蒂與吉羅拉莫,與他們一起為教徒塗膏或洗禮。這一行為無可指摘,儘管他是美第奇的客人;而裡亞裡奧則一直留在美第奇宮中。他是位愛好藝術的年輕人,在梵蒂岡時已與喬萬尼相識;在他的要求下,喬萬尼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