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難,」他輕聲說,「不過我會贏的。」
第38章 十
聖母無染原罪瞻禮前,佛羅倫斯迎來了十年難遇的大雪。城中木柴的價格一時十分昂貴,以至於枯枝敗葉都被人們謹慎收集;橋洞旁每天都能發現凍死的屍體,使得酒鬼再也不敢在深夜晃蕩。原定的節日慶典因風雪而不得不取消,然而節日當天,吉羅拉莫仍照舊進行了盛大的佈道。他憤慨而尖銳地公然批評時政,將城邦斥為「奢靡、放蕩,充滿奇技淫巧」,「群氓橫行,牢房中塞滿賭鬼,而為□□者準備的繩索根本不夠用」的人間地獄。「共和國的尊嚴與風貌已蕩然無存,」他怒喝著,「這場大雪就是耶和華雷霆之怒的證明!讓佛羅倫斯傾塌吧,世上的每一位賢人都會為此拍手叫好!」
人們因致命的寒冷而恐懼,而吉羅拉莫適時地利用了它。他用言語加強了險情帶來的威懾,畢竟因恐懼而生的虔誠比溫言細語的勸服要有效得多。一時間,低落、恐慌的氣息悄悄彌散在城市的角落中,而洛倫佐選擇暫時放棄正面應對這場危機。他向所在的兄弟會捐贈了一筆新的財富,用於為人民修補破裂的屋頂、向流浪者提供熱湯並收殮凍死者的屍體。每位前去救助的人們都穿著象徵美第奇家族的紅、白、綠三色衣袍,佩戴著紅球家徽。正因為此,吉羅拉莫不出意料地將他的行為貶為「偽善」,但洛倫佐仍堅持己見。
「關鍵是不能讓人們覺得這理所當然。」不久後的書房會議上,波利齊亞諾向尼科洛解釋道,「如果我們不認領這份功勞,它遲早會被別人搶走。」
洛倫佐站在高窗前,望向遠方湛藍而冷冽的天空。雪仍在下,將百合之城塗上了花瓣般冰冷的顏色。「原本不該計較這些,但如今不同於以往。」他低聲說,「而且……我預感,這個冬天會很難熬。」
如同印證他的話,這場針對他的輿論風暴遠不僅止於此。他們很快發現:帕齊黨人從不在意手段,無論它是下作無恥還是自相矛盾。他們利用激進的多明我會士抨擊洛倫佐所倡導的異教文明,同時又用利用古代故事譏諷美第奇家族在過去數十年的大權獨攬。對美第奇不利的流言開始散佈,無論它們是多麼無稽。十月二十日,美第奇家族的侍衛在酒館中喝止了一名傳播謠言者,當時那名男子正繪聲繪色地描述一件「洛倫佐的陰謀」:他有意與藝術家們交好,是為了讓他們在建設其他貴族的住宅時將用以竊聽的裝置埋入他們的牆壁裡,從而監視潛藏的反對者,達到□□目的。「狄俄尼斯之耳,你們聽說過嗎?」被拖出酒館前,那人還在嘶聲力竭地宣傳著,「一位希臘暴君的發明!這就是他們美第奇從希臘人那學到的東西!」
洛倫佐資助的新劇場被與尼祿的鬥獸場相提並論,「都是供貴族們消遣的玩意兒。」別有用心者這麼說——即使他們明知道它將對所有人開放;許多點名抨擊洛倫佐的小冊子被印刷出來,秘密塞進路過的行人袋中。
而美第奇公爵手下也從不缺乏善於鼓吹的文人與演說家。很快,反擊的號角吹響,形式與挑起戰爭者使用的並無二致。帕齊黨人被描述為別有用心的小人、陷害同盟的內訌者甚至是與外邦勾結的間諜——證據是他們與教皇國過於頻繁的交往。各種諷喻意味的詩歌與畫作同樣層出不窮,數量甚至超過了帕齊黨人所製造的。兩股勢力在佛羅倫斯此起彼伏,如同神話中搏鬥的兩個巨人,每一次角力都將引起城市的動盪。
安息日清晨,匆匆趕入宮中的信使匯報了這場無聲角鬥的最新進展:市政宮的後牆上不知何時被人繪上了拙劣的塗鴉,描述的是布魯圖斯刺殺□□者愷撒的故事。守夜的侍衛發現它時,它已被完成,所幸看到的人並不多,僕人們已在黎明前趕往清除。聞言,洛倫佐只是搖了搖頭:「他們還真是看得起我。」
「您不必擔心,我們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