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想做的是什麼?”
他們現在,只能依靠幻想支撐下去。
蔣閻說:“我想洗一個澡。”
他的聲音相比之前更微弱,也更乾巴。
“你聽上去不太對勁……”
姜蝶心頭一跳。
“沒……只是有點困了。”
“你和我說說話,先別睡!”
她一下子提高嗓門。
聞言,他笑道:“這是三年來,你第一次想聽我說話,而不是讓我閉嘴吧。”
姜蝶咬緊嘴唇:“我想聽的時候你又不說了嗎?”
“說,當然說。”他慢吞吞地,“我想再認真地,對你說一次對不起。”
“……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但如果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不想再帶著遺憾下地獄。”
姜蝶擰起眉頭,心臟跳得越來越快。
“樓宏遠能坐牢,是我舉報的。所以被帶走前,他說他一定還會再來找我,要弄死我。他進去後,我就開始做一個夢,夢中我好不容易拿著繩子爬上去,卻在出口看到他拿著刀守著。”他語氣微顫,“後來你的菩提種發芽的那天晚上,那個夢更完整了。他朝我笑,背光舉起刀,向我捅下來。很疼,月亮是血色的。”
他說得有些顛三倒四。
“那顆菩提種對我來說,不僅僅是被收養的機會,也是活下去的機會。有錢人家一定有保安吧,他來了我也不用怕了。我進到蔣家後,真的沒有再做關於樓宏遠的夢。但我又開始做起另一個噩夢。”
“……是夢到我了,對嗎?”
“我總會夢到那天你告訴我說,其實你想把苗讓給我。我很震撼,也不敢相信,每次醒過來只剩下後悔,我想過換回去,可是蔣家……我當時反而慶幸你沒來。後來又聽說你去了好的家庭,我就更放心了。”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洗脫我自己,我知道這些掩蓋不了那一刻我想要取代你的事實,我就是自私的一個人。”他在黑暗裡縮成一團,已經沒有力氣再講太多,“大概人生就是一個噩夢加一個噩夢的堆疊。但再次見到你,鼓起勇氣和你一起走過的日子,是我這一生難得的好夢。”
多希望好夢不醒,可它就像課間的小憩,渾渾噩噩中帶著貪戀,鈴聲一到,就得瓦解。
姜蝶眼前的黑浮起了一團模糊的霧,原來眼眶裡不知不覺蓄滿了淚水。
明明水分是此刻最寶貴的東西,但它卻爭先恐後地從眼眶裡掉落。
餘震沒有來臨,但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和搖晃,感知到有什麼正離她遠去。
姜蝶喃喃:“你以為說這些能夠得到原諒嗎?你必須活下去,被有我的噩夢折磨到一百歲才可以。”
蔣閻沒有再回應。
過了半晌,連通他們唯一的縫隙裡,有什麼東西被塞進來。
“拜託你一件事。這是我在花都公寓的鑰匙。你出去之後,回一趟花都,幫我在臥室衣櫃的最下層找一件衣服。很好找,只有那一件。”他小心翼翼地,“我想穿著它下葬。”
聽到下葬兩個字,姜蝶的心臟驟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