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崛殊打著繩結,頭也不抬道:“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最清楚脾性。安陶雖然性子急些,是個犟種,但她分得清是非對錯。草菅人命的事,她不會做。誰若想平白冤了南屏閣的人,我老頭子找幾個能喘氣的一問究竟,倒還綽綽有餘。”
陸依山聽到此節,突然愧從中來。
他和安陶郡主,同樣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平心而論,謠言傳得滿城風雨的這些天,他或多或少信了吳家子的死確和安陶有關。
也許在他心裡,倘有一日得知滅門的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多半也會動了私刑復仇的念頭。
陸依山情知這樣不對,可十幾年前的雁行大火還在每晚的夢裡熊熊燃燒,當年伏在母親屍首上失聲痛哭的孩童,迄今都沒有走出那晚化作火海的北勒山莊。他揣著這樣潑天的恨意,註定成為不了魏湛然,也做不了光風霽月“君子劍”。
陸崛殊察覺到陸依山的沉默,緩踱兩步,在他面前站定,嘆了一口氣,“肉體凡胎,誰沒有看走眼、動錯唸的時候,但你要記住,亡羊補牢,任何時候都不算晚。”
陸依山抬眸,總覺得師父這話,像是透過他,在對其他什麼人說著。
陸崛殊轉而嚴聲:“你和安陶,都是被心魔壓抑太久的人,一念之差,就是萬劫不復。這次的事不光對安陶是個警醒,對你又何嘗不是。人在恨裡浸淫得太久,心盲眼瞎,離廢也就不遠了!”
陸依山愈發緘默,葉觀瀾看著他,不由得想起了與百煞書生交手的那一晚。
不知為何,葉觀瀾對那夜的腥風跟血雨都記憶寥寥,唯獨陸依山拿不起君子劍時的失落神情,卻深深烙印在他腦海裡。
公子須臾無話,走過去將竹簾放下。冰冷猶如審視的月光被徹底阻絕在外,陸依山的驚遽與惶惑,全都隱匿於黑暗。
昏沉的燈光下,葉觀瀾瞧見,陸依山似乎感激地對自己笑了笑。
就像清寒春夜,帶著回暖力量的一陣風,拂過面頰、髮梢,最後停留在了他額前的某一處。
連日的淫雨一直下到了當春的尾巴,鎮都大街小巷積水如潭,在驚風密雨中起著連陰泡兒,時聚時散,渾黃的潦水緩慢匯入街兩邊的溝渠,終是在下一個豔陽天到來時蒸發無蹤。
風停雨住,安陶“還朝”的日子也轉眼即至,與之相隨的,郡主合親之事取代嫘祖廟屍案,成為城頭巷尾新的談資。
郡主今年已二十有四,早過了待嫁的年紀。前些年壬寅宮案的餘波猶在,誰都不敢提這茬。如今綏雲軍立下大功,方家眼看著振興在望,人們絕口不談年紀這回事,話裡話外只在揣測,誰能有幸迎娶綏雲軍女帥,順帶將五萬大軍收入囊中。
滿鎮都對此樂在其中,以至於昭淳帝在郡主親事之外下的另一道旨意,情理之中地被絕大多數人忽略。
“皇上下令,以為先皇后舉辦祭禮為由,召各路藩王進京。燕國公昨兒已經到了,漢王、趙王還在路上,算腳程,也不過就在這兩日。”陸依山往嘴裡扔了枚果子,半身斜靠在圈椅上,二郎腿蹺得別具風格。
要不是對面正襟危坐著個葉觀瀾,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此刻就是跟著狐朋狗友來廝混的二世祖。
一言畢,陸依山往葉觀瀾臉上瞧了好幾眼,笑道:“我說二公子,這裡是美人鄉,不是夫子廟,你見誰都一副天地君親師的樣子,誰家粉頭肯接你這樣的歡客,關起門來聊論語麼?”
葉觀瀾正借喝茶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聞言一口熱茶噎住了嗓,差點沒嗆出來。
他微微擰眉,額間硃砂越發紅得出彩,輕聲道:“至聖先師,豈可隨意拿來調笑。督主這話,實在有辱斯文。”
陸依山沒所謂地挑起眉頭,將帕子遞過去。公子不接,賭氣地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