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女兒。
媽媽不是生母。
她與哥哥是安德信家庭的領養兒。
這解釋了一般人看到黃面板小孩喚白人媽媽時的訝異神情。
媽媽生活圈子裡全是高階知識分子,他們擁有異常的智慧涵養,也擁有平常人不一樣的機心,深沉陰暗。
他們對不相干的事才不會輕易表示意見,看到安德信兄妹,一直親切招呼問候。
普通人就比較率直。
嘴巴不說,眉毛也揚起,打著一個大大問號。
有些會喃喃自語:「偉大,真偉大。」
英幼時統共不知道特別,她一心以為白媽媽生黃女兒,或是白爸爸養黑小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就像一窩兔子,有白有黃有斑點,林林總總顏色,卻仍是一家人。
到了十歲八歲,才明白過來,人類血統十分奇妙,根據遺傳因子,白媽白爸不能生黃面板女兒。
約六七歲時英最羨慕雪白肌膚,時時用媽媽的粉搽白麵孔,又用黃色毛線結成辮子戴在頭上,鬧了一年,母親並不阻止,讓她自由成長。
到了十二三歲,升上中學,這種煩惱自然消失,她把烏黑長髮的尾梢染成鮮紅,比金髮更加奪目,她開始接受自己,接受膚色,接受領養兒身份。
林茜那時已經走紅,時時出差,每週工作百餘小時,顧得了事業顧不了家庭,她與彼得安德信協議離婚。
小英聽到訊息哭出聲來。
小揚的臉色也好不了多少。
「對不起,孩子們,這不表示父母不愛你們,你仍是我們至愛,我倆仍然會同從前一般愛護珍惜你們,只是,我們決定分開生活。」
語氣平靜和氣,友誼分手。
那番話並非外交辭令,他倆說得出做得到,仍然盡心盡意照顧一對子女。
英與揚功課有問題,彼得安德信曾經告假一星期在家親自教他們微積分。
他也是忙人,他打理一家證券公司。
可是學校要見家長,他倆必定出席:運動會、開放日、音樂節……林茜好幾次特地自外地乘飛機趕回來參予,從不食言。
家裡有保母璜妮達,煮得一手好墨西哥菜,司機是印裔的赫辛,安德信家如聯合國。
英的周記總叫老師驚喜,一次她寫赫辛的家鄉孟買水災,她幫他籌款救災,老師叫她在課室裡大聲讀出原文。
英當時說:「多難為情,我出了一身汗。」
英的童年及少年生活舒適富裕,備受父母鍾愛,應當是一名快樂兒童。
但同時又充滿矛盾不安,時時需要克服歧視與不公平待遇。
她自覺不普通。
與小揚一樣,他倆早熟,從來不問多餘問題。
許多華裔同學面板白皙,可是小英膚色略深,帶一種蜜糖顏色,又像在陽光中沐浴整個下午,金光閃閃,十分亮麗。
英是外國人口中所謂神秘美人:細長大眼,尖下巴,嘴唇微腫,黑髮披肩,只不過她不穿旗袍不穿沙籠,她穿白襯衫卡其褲。
電話響,英趕去聽,原來是外公……
「英,來一趟,我做新甜品給你嘗。」
英笑,「立刻到。」
她駕車到市中心,外公在餐館外等她。
祖孫擁抱一下。
「有什麼好吃的?」
「昨晚大明星李夫斯帶了十多個工作人員來用餐,包了一大間廂房,大吃大喝大笑,聲震屋瓦,吵得不好意思,又請全場客人喝香檳道歉,結果所有人唱起歌來,我做了一客甜品,當場命名李夫斯巧克力甜心,你也來嘗嘗。」
外公金髮已經掉了八九成,藍眼卻炯炯有神。
英笑,「你不叫我來看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