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裡,將一旁沒煮過茶的水倒了杯,遞給她。
白菀捧著茶碗淺啜,她跪得久了,膝蓋上發麻刺痛,前兩天還要嚴重些,跪完起來連路都走不得。
所幸霍硯這幾日也忙,沒怎麼來椒房殿,她又壓著寶珠兩個不許給他通風報信,否則,若是被他知曉,恐怕要砸了這佛堂。
菩薩面前,又不能亂了儀容,清桐只好蹲下來給白菀捏腿。
“清桐,咱們暫時還不能請太醫。”
她聽見白菀低聲說。
清桐猛然抬起頭:“為什麼?”
白菀有些遲疑,接下來的話,不知她能否接受。
她和霍硯的關係,一直不曾瞞著清桐,但清桐並不知曉霍硯這太監是個假的。
“因為,”白菀眨眨眼,顫著手摸向她平坦的腹部,另一隻手沾著茶水,在几案上寫字。
“不是皇嗣。”
清桐怔愣的看著這四個字,整個人如遭雷擊。
白菀抹去几案上的水漬,甚至緩和地笑了笑:“興許只是受寒推遲了也說不定呢。”
被遼國死士圍追堵截那日,她受那麼大驚嚇,又在山林裡跌撞奔跑,雖說事後昏迷了一日,但霍硯曾替她把脈,若她當真有孕,他不會不告訴她。
清桐顯然被嚇得不輕,手下的動作也忘了,眼睛瞪得老大,結結巴巴地說:“如,如果是真的,怎麼辦?”
是真的那就更無所謂了,白菀一臉輕鬆:“它姓姜。”
不過跟姜瓚沒關係就對了。
“只是不管有沒有,今夜都不能用月事拒絕侍寢了,”白菀有些惋惜道。
冬日裡天黑得早,夜幕剛剛降臨,姜瓚的龍攆便搖搖晃晃地,在椒房殿門前的宮道上停下。
一身赤黃常服的姜瓚掀簾子下來,身形滾圓的大太監童海,顫顫巍巍地撐傘跟在後頭亦步亦趨。
穿過木影壁,便見兩個宮婢守在內殿門前,其中一個有點面生,姜瓚對另一個眼熟些的宮婢道:“皇后呢?”
清桐感覺到皇上正在打量她,那銳利的眼神,讓她有些心驚,但他氣勢到底比不過掌印令人懼怕,因此她還算鎮定。
“娘娘正在東暖閣查閱宮中賬簿,”清桐低聲道。
姜瓚盯著清桐許久,他前不久才見過她的畫像,在耶律驍託李潼帶回來的信紙裡。
耶律驍附信來說,這是那日跟隨在霍硯身邊的女子。
姜瓚雖對白菀身邊的人不大熟悉,但清桐是跟著白菀嫁進東宮的,又時常跟在她身邊,因此他一眼便將她認了出來。
他記得這個清桐相貌並不出色,最多算得上清秀,放眼在這奼紫嫣紅的後宮裡,幾乎泯然眾人。
霍硯那般目下無塵的人,會看上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宮女?
姜瓚對耶律驍的話並不全信,但他同樣不信天底下有不漏風的牆,霍硯哪怕將人藏得再嚴實,只要她是個活人,就總有人見過。
可龍鱗衛將宮外翻了個底朝天,都查不到這女子的存在,加上這回是白菀出宮,才讓她在外頭露了臉,霍硯才有機會帶她去逛廟會。
若說她本就是宮裡的人,藏在他眼皮子底下,龍鱗衛光在宮外搜尋,找不到那倒是情有可原。
姜瓚越想,越深以為然,望著低垂著頭,神情怯懦的清桐,輕蔑地哼笑了兩聲,才轉身往東暖閣走去。
守門的宮女正要通傳,被姜瓚噓聲攔下,他挑開厚重的帷幔,打量著屋內端坐在案前,神情認真的白菀。
她垂首在寫字,墨髮高高綰作雲髻,髮間珠花璀璨。
挺直的脊背纖細優美,昏黃的燭火映在她臉上,斑駁的光影跳動,給她渡上一層柔和的光暈,讓她本就柔美的側臉,越發仙姿玉色。